<>秃子林里,把褐色破布似的衣服裹紧,丢掉了酒罐子的程平,满身酒气跌跌撞撞,终于慢慢接近了黑白相间的光柱。
躲在一颗歪脖子秃树后,视线越过那些烂石岢和高矮不平的杂草,他惊觉那光束所在的地方,是这一代有名的凶邪之地,乱葬岗。
只是他虽然喝醉了,也没真个糊涂,这光既然是来自乱葬岗这等阴邪之地,恐怕未必是天材地宝之类的善物,反倒极有可能是什么邪物出世了!
祥瑞之物多出大道平和,贵不可言的洞天福地中。而阴邪之物则多出于凶险恶地!乱葬岗常年被人胡乱抛尸,那些个石碑也多有损坏,或长满青苔,或被荒草掩盖。常有人在附近看到明明晃晃的鬼火,或妇人幽幽哭声,阴邪得很!比之一般的墓地,更去不得。
而相邻的秃子林更是远近有名的鬼林,歪脖子树多,常有人想不开,拿一捆绳子,寻一棵树,吊死在此。
这里一般人,为恐避之不及,轻易不敢深夜前来。但程平却是个例外。
他虽然只有蜕凡三重境界,可以说比一般未修行的武师还不如,但却敢伸手从棺材里摸金子。
别的不说,他今日的买酒钱,就是从另一个山头上的坟头里,掘来的。
往常盗完墓,就往这鬼林跑,看有没有新挂树上的,然后缺德的,把死人的衣物一扒后,就近,往悬崖里一扔。
这人是缺德贪婪惯了,碰上了这等机会,还能真个错过?哪怕知道前面多半有大凶险,但或有际遇也说不定呢?要他就此离开,只怕回去后,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猛深吸进肺腑一口凉气,似乎又让他酒醒了一分。这才壮着胆子,压低身子,在半人高的杂草中,慢慢前行。
在程平摸索着,靠近乱葬岗时,乳白色的天道接引消失了!
邪魔此刻也因为被宿逸尘和小鱼的联手突袭,逼退回不瞑秘境的洞口。
但那洞开的门并没有刹那关闭,而是随着邪魔暴怒般的怒吼,无数怨灵惊动中,丝丝缕缕的如那天道接引一般,极力阻止秘境壁障闭合。
这些怨灵远不及天道。但只这一阻,便让邪魔退回不瞑秘境的速度慢上了那么一丝。
仅仅这一丝间隙,壁障闭合,切下邪魔的一整条腿,一整条臂膀和另一只脚的半个脚掌。
“啊!!”凄厉的嚎叫惊天而起,那一瞬的痛,让邪魔愤怒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自他有记忆起,就从未吃过这等亏!他的魂体散出黑色的魂丝,怒不可揭:“啊!竟如此算计我!!你们都!得!死!”
宿逸尘浑身一抖,心中立时有了悔意,他知道这邪魔是万万不好惹的,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就击退回不瞑秘境!但他此刻想起了半个时辰前,徒弟和他说的话——
“师父啊?邪魔究竟有何厉害的法术吗?”
“这……只有极少数邪魔因为生前种族的原因,能留有部分邪魔种族的神通。就如同,那个被白面邪魔吃掉的黑色邪魔,他嘴巴变成袋子,吞噬那些冤魂,恐怕就是他生前种族或什么本命天赋所致。”
陈封认真的点点头:“那也就是说——邪魔并不会什么法术之类的咯?”
“他们出生在不瞑秘境,冤魂苦海,没有机会能接触到什么秘法,更别提去学到一招半式。魂族也不会去教授恶意浸体的邪魔,到时候反会害了自己。故而一般邪魔只空有境界,邪气,能催动冤魂组成的苦海外,再无他法了。”
“如此,不就是个人肉沙包,技能栏空嘛?”
“徒儿,你说什么?”
陈封哼出笑意,那是他过去打游戏,习惯了的用词,没有多做解释,朝不明就以的师父道:“没什么。只不过……我之前还担心那邪魔如果一击不退,到时候我们都得被这邪魔所害……但如师父所言,倒是好办了。”
宿逸尘只听徒儿说,可能一击不退,顿时脚底透出寒气,浑身都冷了三分,急忙想开口,但被陈封抢了先。
他笑容安适,眼神明亮,似有一股可以稳定人心的镇定力量,摸着小鱼的肚腩,缓缓道:“师父,小鱼,如果那邪魔真的有莫大神通,没有被阻退回不瞑秘境,也不必惊慌。
那邪魔想逃脱此劫,也必定要付出极大代价,方可做到。
料想他不会什么法术,想来也只能是硬碰硬。那就必定会元气大伤。再加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正是受不住师父的魂族功法之时。师父只管远退去,不断以魂力锤他脑子,扇他耳光!不间断的照他脑袋打!
每打一次,阻上他一瞬就可。
至于小鱼,我已看出,那邪魔鼎盛时期,尚且没有胆量打它的主意。她反倒是我们之中最安全的一个。
只是邪魔若元气大伤,以那邪魔原本的脾性,必然会谨慎防备小鱼。但在被你们偷袭,差点关在不瞑秘境后,又被师父如此一次又一次羞辱……恼怒中,就很容易忽视了,个头小巧的小鱼。届时,你们只需——”
现下的情景,全都被陈封料准。宿逸尘心中的惧意,顿时便散去了大半。再加上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只能全力以赴,没有退路!
痛苦发狂,又因为失去近乎半个身子,而站立不稳的邪魔,被远遁的宿逸尘,那频频的以魂力秘法,打脸锤脑,一会儿是疼痛,一会儿是酸涩难受,一会又变成奇痒难耐,几次三番的,被折辱得几欲癫狂!
他直欲找到那个灰袍老者,狠狠吞进肚里咀嚼才肯罢休!果然没有注意到,草丛里不起眼的白色黑纹的绒球,捏着一把不大,但对邪魔而言,却是致命克星的阴槐神木小剑!
小鱼忽然跃起,那一点黑乎乎的阴沉木剑尖,直直朝着邪魔的脑袋招呼。到了几近眼前,那邪魔才惊觉!急急吐出一口邪气,要以气包裹住阴槐神木所雕的剑!
但那小鱼却像是知道邪魔会这么做似的。
一低身子,在凌空翻了个猫儿才会转的那种姿势。
握紧小木剑,将邪魔的肚子划拉开一条口子。
可惜并未全功,划到一半,那邪魔便反应过来,吃痛后退了。
这一下让邪魔原本愤怒中,浑浑噩噩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试图用仅剩的那只手,将自己肚子上那道口子堵住,但被阴槐神木所伤,岂能是他一邪魔可以立时就弥合的?
这月华就这么直接照进了他肚子的伤口里,仿佛被浇了一勺滚烫辣油,这是足以让任何生灵,都痛不欲生的伤楚。
到了此刻,那邪魔已经不打算,在此将这两个小辈,和这一不知何身份的神兽崽子诛杀了。
他只想逃离此地,好好养伤后,再回来寻仇!
到时候——他要将这康建镇全部覆灭!!
方能泄此恨!
但小鱼和陈封半个时辰前,就在一叶粽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演练过会发生的诸多情形。自然也不会漏了,如何阻这邪魔的逃路,直接就地诛杀。
喝醉的程平,此刻趴在乱葬岗的半块墓碑后面,看清了这乱葬岗中央,分明是两个鬼怪在对峙!一个身体透明,似在燃烧,显然是一修有道行的阴魂。另一个更恐怖!他缺胳膊断腿,那张惨白惨白的脸,长着血盆般大口子,一看就是出世的阴邪魔物!
至于那浑身白毛的小鱼,因为速度太快,个子太小,反倒被盗墓的程平,看成是法器之类的,被他忽略了。
他此刻恐惧得肝胆具裂。哆嗦着身子,想跑开,但奈何腿已经软得迈不开步子。肚子里的黄酒也顿时化作一泡骚尿,顺着他的腿脖子,滚烫的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