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的名字叫阿希,自从醒来以后一直很安静,他虽然和严景长得十分相似,但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
严景是张扬的,惫懒的,他们之间的差别就像猎豹与小奶猫那样。同样的长相,放在严景身上只会让人觉得惊艳,严希却显出几分柔和来。
但垃圾街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久久不去。
秦简之半夜起来打算去喝口水,开门前却敏锐地感觉到门外似乎有人——自从有了那奇怪的能力后,他对别人的存在感知敏锐了很多。
进贼了?
他回头去看严景,对方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睛,微微偏着头,仔细地听外面的声音。
“听出什么了吗?”秦简之压低声音,几乎只剩了气音。
严景叹气,他起身附在秦简之的耳边:“不是贼,你看——”
卧室的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透过这缝隙,秦简之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坐餐桌旁,似乎在吃着什么。
“……”
小孩儿下午吃的很少,秦简之几乎以为自己养了只仓鼠。眼下看来,估计根本没有吃饱。
“别出去了。”严景打了个呵欠关上门,“明天再说。”
秦简之皱着眉头:“他为什么会这样?”
“寄人篱下。”严景捏了捏他的脸,“秦家少爷是不会懂的。”
秦简之嘴角一抽:“你仿佛在嘲讽我不食人间烟火。”
“你最近越来越聪明了。”严景惊喜地亲了他一口,又像是随口一说:“你刚刚看见他的表情了吗?我看着真是……”
秦简之:“你忘记我是个雄虫了吗?能看见个轮廓不错了。”
“也是。”
……
翻过身的秦简之一身冷汗——差点露馅了,一刻也不能放松啊!
他现在的确能在夜里清楚地看见东西,但没想到严景居然这么敏锐,他真没想好怎么告诉他的雌虫自己是个外星人这件事。
安静的初夏夜晚,偶尔有虫鸣阵阵,秦简之抱着满腹愁绪,不甚安定地再次进入梦乡。
——————
第二天严景手一挥带小孩儿去了民政局,小孩儿就从阿希就变成了严希——据说是失散多年的弟弟,看到的人没有一个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回来的路上,严希捏着那本户口本,苍白的脸上难得显现出了些红润。
“哥……哥哥……”
严景靠在秦简之的身上,随手撸了一把严希的头发,严希用本子挡住半张脸,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睛却笑得眯了起来。
“唉,一看就没啥出息。”严景叹息着说。
秦简之看了眼严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情:“那严希应该叫我什么?”
“秦哥哥?”
秦简之一个哆嗦:“……要不你以后都这么叫我?”
严景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秦简之,你多大了?”
秦简之郁卒地叹了口气,严景大他八岁,该叫“哥哥”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他看了看车窗外的行人,暗色的窗户上映出严景的侧脸。
实际上这几天严景的情绪很是不对,像是心里揣了团无名火焦躁不安,又时常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自己常常看他坐在那里发呆。但直到今天,他又突然变回了以往的模样,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这让秦简之很是惴惴。
到了晚上,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秦简之抱着严景,怀里的雌虫热情极了,几乎要让他丧失理智,这让他更加确定,严景一定是要去做什么了。
——
直到秦简之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深沉,严景悄悄地推开窗户,夜风将窗帘掀起,他看见外面繁华的灯火。
他仰面向后倒去,落下的一瞬间,看见雄虫翻了个身,像是想要将谁笼进怀里一样动了动手臂,却什么也摸不着。
严景脸上露出一抹笑,这笑却很快冻住。
他确信当时将匕首插入了那个人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那颗异常强大的心脏在迅速衰竭,他以为已经彻底甩开了那条黑暗的街道——他在这黑暗里徘徊了二十年,这黑暗却如附骨之蛆,在六年后的今天又缠上了他。
或许他该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从六层楼的高度跃下,严景踩上围墙,最后看了一眼沉默的房子,然后彻底隐入了夜色。
他没有看见那个大开的窗户后面,一个人正凝视着他,目送他进入黑暗。
——
与六年前的记忆相对比,这街道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更加破旧和肮脏。
严景低着头,绕过一个不知死了没有的人。
他沿着熟悉的路走去,杂货铺子的老板正坐在凳子上抽烟,那颗老香瓜一样的脑袋上皱纹更多了。
看见他的时候,老香瓜惊得一抖,他说:“你——你还敢回来?”
严景晃了晃手里的匕首,笑着说:“是啊,回来见见故人。”
他不再理会这个老香瓜,低头踩着一地泥泞向街道深处走去,他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有一幢小小的精致的别墅。
这是一座很平常的别墅,假如放在乡间的小路上也绝不违和——
严景想到那个看起来同样平静温和的人,觉得有些滑稽。谁能想到一个那样的人,居然会是这个垃圾街里的皇帝呢?
这样想着,他推开了门。
白炽灯下,那个人正倚靠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看见是他进来,脸上就露出欣喜的微笑来。
“我总觉得今天能看到你,还以为是我想念你太多了,脑袋出问题了。”
严景摇摇头:“不,你的脑袋一直就有问题。”
“哦……也对,”那人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你回来是要杀了我吗?”
“恩,我杀了你就走。”
那个人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像是阴天的灰暗街头,蹲在电线杆上低头看着人群来往的猫。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忧郁:“可是你的所有本事,都是我教你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下来,但是作为回报,我就用你教我的这些本事,再杀你一次好了。”
严景拔出匕首,泠泠的刀锋闪着光,他谨慎地看着那个单薄的男人,全身紧绷。
上一次很大程度上是对方疏忽了,这一次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大把握。
“小奇,你真让我伤心。”
男人叹了口气,“你是我见过最不乖巧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