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恺解释道:“虎叔当年就是我们家负责西域的管事,家兄作乱以后,我们便主动掐断了外面所有的联系。”
杨崇对宇文恺一族的情况大部分都了解,宇文恺的祖先是鲜卑族,父亲宇文贵,西魏十二大将军之一,仕周,位至大司徒;长兄宇文善,西魏和北周时历位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柱国,洛州刺史,上柱国;二兄宇文忻,十七岁时即以军功被北周政权赐爵兴国县公,拜仪同三司,后又因战功进位开府、骠骑将军、上柱国,进爵英国公,周隋禅代之际,宇文忻大有功劳,被拜授为右领军大将军。
宇文忻威名远播,隋文帝杨坚有了戒惧之心,因此找了个由头让他丢了官,结果宇文忻与好友梁士彦图谋造反,计谋外泄被杀,当时六十四岁。宇文忻家人都被籍没为奴,宇文善之子宇文颖被废为庶民。杨崇暗暗奇怪,难道宇文恺还是不甘心的,自己西域之行,给了他一个机会,准备召集旧部?
宇文恺似乎看穿了杨崇的心思,或许孟鲲鹏和宇文虎也有这种疑惑,宇文恺低声说道:“今天圣天子找我谈了谈,说如果杨崇这趟能够圆满而归,会给宇文颖一个机会。”
三人恍然大悟,宇文颖是宇文恺的一个心病,隋炀帝杨广这手脉把得很准,所以宇文恺于情于理,都要搏上一搏。孟鲲鹏拱手道:“恭喜主人,委曲求全,终有结果。”
宇文恺不好意思地说:“鲲鹏,你我之间,不用这样吧。我只是感觉有些为难杨崇,西域之行,魅影重重啊。”
杨崇反倒放松了,只要没有阴谋就行,没有宇文恺的帮助,自己还是要去康国的。杨崇微笑道:“师兄放心,小弟一定竭尽全力,完成圣天子的使命。”
三天后,杨崇一行人,二十二骑,两匹马车,在阳光明媚的早晨离开了长安城。史大千感觉很奇怪,才走了三十里,就和独孤延寿钻进了杨崇的马车,独孤延寿有九品云骑尉的虚衔,被杨崇任命为史大千的副手。史大千不满地说:“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所以连韦雷他们几个部曲都不带?”
大隋的部曲才是大人物真正的死士,杨崇有三名好手,一个都没带,难怪史大千怀疑;杨崇笑道:“我在长安的生意刚刚开始,抽不开人手,等到了张掖,我再买几个人,免得你胡说。你看,独狐延寿不也是一个人吗?”
独狐延寿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长得和猛张飞一样,身材魁梧,黑脸膛,豹头环眼。独狐延寿在车厢里扭动了下身子,坐得舒服些说:“杨崇,你和我说个实话,我们到底去干什么?”
杨崇和史大千都是一怔,杨崇问道:“你是听说什么了?”
独狐延寿说:“还用听说,谁不知道我们去康国的路动荡不安,我们这几十个人,还不够马贼一顿砍杀的。昨晚上,我和元锵、赵双他们喝酒,他们还说裴家不会让你活着回来,你这次去康国,就是裴矩的主意。”
杨崇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顿时打起精神问:“谁说是裴矩的主意?”
“元锵。他是在家里听到长辈们的议论。”独狐延寿毫不在意地出卖兄弟说:“杨崇,我们都有点不懂,你为什么要站在世家的对立面,你不过是个八品的小官,何必出这个风头?”
杨崇脸一板说:“不是我想出风头,是裴家想我死。那个裴远原来是个保镖,那天负责迎宾,就是对付我的,要让我下不了台。你想想,他们打的是谁的脸,是圣天子的脸,主辱臣死,我要是白白给他打一顿,回来怎么交差,丢官罢职是小事,甚至可能流放边疆。凭什么,他裴家就能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世家有什么了不起的。”
独狐延寿脸一阵红一阵白,史大千拍手道:“痛快。杨崇,难怪在鄯善,我一眼就看你对路。”
杨崇正色道:“官无常贵,民无终贱,豪门毕竟是少部分人,大隋多的是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就像你们独狐家,权势、财富不在五姓七望之下,你们会无缘无故去打一个官员,去打圣天子的使节吗?”
独狐延寿再傻,也不会说独狐家人会干这种事,心中一阵腹诽,杨崇,你也太无耻了。史大千忍住笑,问杨崇:“我们这次走哪条路线?”
杨崇果断地说:“沿着你们上次出使的路线走。史大哥,我问你一件事,这西域的马贼都是什么样的?”
史大千一拍杨崇肩膀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省油的灯。这些事你不用操心,出来前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特地吩咐了我,说必要的时候可以向边关的驻军求援,还给了我一封信。”
右武侯大将军李子雄,杨崇心中犯疑,在铁厂的时候,杨崇曾听诸葛全点评高官,李子雄是高颎、裴矩的死党,这样的人,不应该这么热情。杨崇立即要看信,史大千摇头道:“杨大人,这不行,你不是军队里人,再说,李子雄的信用的是军方密语,你看也看不懂。”
独狐延寿一下子就乐了,杨崇就感觉心中发堵,扭头就叫:“老爷子,老爷子,起来。”
杨崇叫的老爷子就是毒龙客,两辆马车一辆装货,一辆载人,所以毒龙客和杨崇在同一辆马车上,刚才三人讲话的时候,毒龙客一直在睡觉,至于真睡假睡,就没有人知道了。杨崇做好让毒龙客参与行动的准备,所以根本没打算回避他,看史大千认死理,杨崇才想着换个话题,喊醒毒龙客。
毒龙客姓周,叫周三笮,是个五十岁的老头,慈眉善目,一双细长而有力的手,一双眼睛看似有些浑浊,但无论什么样的珠宝经过他观瞧,总能准确地核出价格来,让你心服口服。毒龙客是行内朋友送他的绰号,意思说他眼光毒辣,做生意手段凶狠,每次都把对方逼得走投无路。毒龙客打了个哈欠问:“杨大人,到哪了?”
杨崇一直感觉毒龙客有点象武侠小说里深藏不露的高手,否则独孤篡没有必要花这么大的本钱,杨崇可不相信玉海斋就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商行。杨崇微微笑道:“老周,玉海斋的大老板是谁?”
“不知道。”毒龙客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声,又去见周公了,史大千和独狐延寿憋着笑,跳出了车厢。杨崇盘膝而坐,心中明白,自己遇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局势,杨崇确实抱着到大漠寺看一下的念头,也寄希望于找到那个穿越的通道,回到现代社会;但是如果回不去,杨崇还是要面对在隋朝的这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