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治庐跟石金香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发小,到了十七八岁时,俩人早已是暗生情愫,情投意合,嫁娶是自然而然的事了,连全村人都觉得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就因为申治庐家境比较贫困,所以迟迟还没有确定婚期。申治庐觉得婚姻是人生一件大事,不可以草草举办,不然,就对不起自己心爱的姑娘,就琢磨着挣到足够的一笔钱,风风光光、红红火火地迎娶石金香。
那时候是军阀割据、土匪泛滥的时代,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手下有人马,也有足够的枪支弹药,就是草头王,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可以为所欲为,当上土皇帝。这些土皇帝在招兵买马时,当然非常看重枪法,只要你枪法好,可不管你有没有文化,什么德行,一律委以重任,能成为土皇帝身边的红人。
盘踞在申治庐家乡附近的军阀张大帅听到了申治庐的名声,就派副官前来游说,拉拢申治庐参加张大帅的部队,只要去了就马上让他当小队长,以后论功行赏不在话下,一年除了随便吃喝以外,还有四十大洋饷银。申治庐对当什么小队长倒是不在乎,可是,正发愁没有门路挣钱的申治庐,那一年四十大洋的诱惑实在是拒绝不了啊。申治庐就去找石金香商量,说有一个当兵赚钱道儿,想去试一试。石金香当然也了解当时军阀时常混战的情况,怕申哥有危险,就坚决不同意,说再贫穷,只要两个人同心协力,日子慢慢会好起来的;再说,就算贫困潦倒,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恩恩爱爱的,还怕什么贫穷呢。可是申治庐不这样看,觉得作为一个男子汉,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受苦挨累,不然妄称为男子汉了;再说,自己也不忍心让自己的爱人跟着自己遭受贫困之苦,不然,虽然两个人如愿以偿生活在一起了,也不会感到幸福的。石金香好说歹说,劝申哥放弃当兵的念头,可是申治庐也是为了让心爱的人能过上好日子,就铁了心要去当兵挣钱,对石金香说让她等一年,顶多两年,自己挣了八十大洋,两个人的小日子就好过多了。石金香见申哥心意已决,无奈地紧紧拉住申哥的手,眼泪无声地扑簌簌往下流淌着。申治庐决定去当兵了,这也是实在无奈的选择,就因为贫穷,一对恋人只好忍受长期离别之苦了。临别之时,申治庐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赠给了石金香,让石金香想念自己就拿出来看一看,就如同见到了自己。石金香也把自己携带多年的香囊送给了申治庐,让他睹物思人,不要在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忘记了自己。俩人洒泪而别,申治庐告别了家乡的父老乡亲,以及心爱的姑娘,当兵挣钱去了。
申治庐这一去就是一年、两年······
且说留在家里等候申治庐的石金香,自申治庐告别以后就开始掰手指头掐算着他的归期,她相信她的申哥绝不会爽约,一年之后,最多两年之内肯定回来娶她过门,然后两个人就生生世世不分不离,开始过那神仙眷侣生活了。可是翘首期盼等了一年,没有申治庐的消息。本来石金香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是所有小伙子心目当中的梦中情人,可是大家都知道石金香名花有主,对象还是威名远扬的神枪手,所以,这些小伙子虽然都心怀觊觎之心,但慑于申治庐的威名,都自觉收起非分之想。
到了第二年,一个远方的土财主路过石金香她们村,偶然间看到了石金香,就被其相貌惊讶得茶不思饭不想,神魂颠倒魂不守舍的,怀疑其为七仙女下凡,就仗着自己有钱,托人找到石金香他们家,给她父亲甩了二百大洋要娶石金香当自己的三姨太。石金香父亲鳏居多年,养老全靠独女石金香,本来对申治庐和自己闺女的婚事也是颇为满意,觉得自己老有所依应该没问题,现在看到白花花的大洋,颇为心动,觉得有了这些钱,自己养老应该没问题,认为当兵去的申治庐一年多没有任何消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刀刃上舔血的营生,肯定是凶多吉少了,所以就打算依靠这个土财主养老了。石金香却连推带搡地把来人撵出了家门,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个土财主仍然不死心,为了得到石金香真是煞费苦心了。他首先采取措施拉拢石金香的父亲,想方设法领他到外地花花世界去吃喝嫖赌抽。石金香的父亲本来老实本分困苦了一辈子,现在经不起花天酒地挥霍无度的诱惑,没有多考虑什么,跟着土财主不用花钱就尽情享乐,好像过上了皇帝般的生活。石金香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去了哪里,过了两个多月才红光满面地回来了,回来以后就不住地夸赞那个土财主,说财大气粗,人品稳重善良,乐施好善等等不一而足。石金香一听就听出了话外之音,立即对父亲说道:“不管他多好多有钱,别痴心妄想指望我会给他当姨太太,我就一心一意等待我的申哥呢!”石金香的父亲这时候“噗通”一下子跪倒在石金香面前,哭哭啼啼哀求道:“好闺女,你就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吧,糊涂的爹被人算计啦,这两个多月欠了人家两三百大洋啦,好闺女要是不体面地去他们家,他们就要强抢啦,不然就让你老爹以命抵债呢!那土财主财大气粗,手下养了四五十号人马,平时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无恶不作,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求求好闺女,救救你爹一命吧!求求了好闺女呀!”石金香呆若木鸡地听着父亲的话,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一边是可怜巴巴年老体衰的老父亲,一边是自己朝思暮想心心相印的心上人,这到底怎么办才好啊。泪水禁不住流个不停,要是真要去土财主家当姨太太,虽然可能锦衣玉食,可是跟申哥在一起的生活比较起来,简直是生不如死啊。想到了申哥,突然又想道:“要是申哥两年之内回来了,挣够了两三百大洋,还给土财主不就万事大吉啦,我跟申哥依然可以一起生活啦!”想到这里,石金香扶起父亲,冷冰冰对父亲说道:“不管怎么说,女儿要等够两年,两年之内申哥不回来,父亲就把女儿送给土财主抵债吧!”石父听了女儿的话,总比一口回绝好多了,急忙屁颠屁颠跑去告诉土财主这个消息。土财主想了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就再等个几个月的事,就欣然答应了,恐怕控制不住石父,就继续花天酒地地招待着石父,石父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乐得享受一天是一天。
等到了足足两年期满,申治庐不仅没回来,而且依然毫无消息。越临近两年期满,石金香越心焦,恐怕申哥不能按期回来,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两年期满,申哥没有回来,石金香日夜以泪洗面彻底绝望了。人们纷纷议论说,也许申治庐已经战死了。在那混乱的年代,死个人就像死只蚂蚁,谁会给报信呢。
土财主又来催命了。石父就对女儿说道:“申治庐大约已经死亡了,我们也不是没给他机会,他不能按时回来怨得了谁呀,我们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好闺女就忘了申治庐,安安心心跟财主老爷过荣华富贵的生活吧!”石金香冷冰冰地点点头,说道:“父亲所欠的债,让那个土财主做好两不相欠的手续,我就算报答了父亲的养育之恩,就跟他走了,以后女儿跟父亲也毫无瓜葛,就这样吧。”土财主当然喜不自胜,急忙办妥了手续,二十个人组成的手枪队押车,耀武扬威地接走了石金香。石金香暗藏着申哥送给他的匕首,冷冰冰地上车走了。
到了土财主大院,几个婆娘嘻嘻哈哈地上前去接新的姨太太。新的姨太太一抬头,几个婆娘都惊慌失色地惊叫起来了。土财主急忙上前一看,费尽心机接来的姨太太血流满面,急忙叫婆娘们端水盆过来洗漱干净了,姨太太的脸上赫然出现了刀割的十字花伤口。土财主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咬牙切齿说道:“既然你让老子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子也不让你好过,以后就把她当奴隶使唤吧!”石金香依然冷冰冰的,毫不在乎地加入了奴仆的行列。土财主对石金香恨之入骨,专门派俩人监督她干那些别人不愿意干的脏活,累活。石金香心如止水,无动于衷机械地干着活,行尸走肉般地打发着日子。
再说去当兵的申治庐,刚去兵营,各地军阀之间就互相接二连三的发生你争我夺的战事,一连几年基本天天打仗,根本没有闲暇时间。不过他牢牢记得自己跟恋人石金香的约定,第一年请假不给假,第二年请假还是不给假,拖到了第三年快结束了,申治庐再也忍受不了相思之苦,就又去找张大帅请假。张大帅又说现在战事吃紧,随手扔给他八十大洋,说再坚持一段时间再说。申治庐拿着张大帅赏赐的大洋,回到住处,反复考虑了半宿,对石金香的思念越来越炽烈,就想马上飞到恋人的面前好好诉说衷肠。想来想去,军阀之间的战争根本没有停下来的可能,再这样耗下去,自己永远见不到心爱的人了,就决定不辞而别必须回家了。
第二天半夜,申治庐收拾好这几年挣来的三四百多块大洋,携带一杆长枪,一把匣子枪,背上子弹袋,悄悄牵上马,趁夜色躲开哨兵出发了。过了一会儿,兵营有检查宿舍的值班人员发现申治庐携带枪支弹药不见了,急忙报告了张大帅。张大帅哪里肯轻易失去屡建奇功的神枪手,急匆匆带领四五十人马去追赶申治庐,天大亮时果然追上了申治庐。申治庐见后有追兵,急忙躲进树林里,往追兵上方放了一枪,喊话道:“申治庐跟大家无冤无仇,不想伤了和气。申治庐给张大帅卖了三年命,也算报答了知遇之恩,年年请假探亲,张大帅就是不给假,没办法,申治庐这次必须回家看看啦!现在大家听好了,张大帅亲自过来,申治庐毫不犹豫开枪打他;别的弟兄们过来,如果枪口对准了申治庐,申治庐无可奈何,为了保命,也只能毫不客气地开枪招呼了!大家思量思量,子弹可没长眼睛啊,还是请多保重吧弟兄们!”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面对着使战场上的敌人闻风丧胆的神枪手,那些兵众可明白自己到底有几条命,哪个敢强出头上前拼命,都低下了头不敢正视申治庐所在的方位。张大帅本来想强行押回申治庐,实在不行再好言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劝回申治庐,但听他所说的话,是铁了心要回家,思量自己所带的兵没有哪一个有那么大的胆子和枪法敢跟申治庐较量,只好顺水推舟打哈哈大喊道:“申兄弟,可不要说伤感情的话呀,本帅不应该不给假,本帅做的不对,对不起啦!本帅实在舍不得兄弟,希望兄弟回家呆几个月就回来吧,可以吗?”申治庐喊道:“多谢张大帅器重啦!不过,申治庐再也不想回来当兵了,可以吗?”张大帅沉吟了一下,喊道:“人各有志,兄弟不想当兵就不当了吧!不过,以后万一改变主意了要当兵,千万来本帅这里呀,可不可以呀?总之,千万不能上本帅死对头那里去当兵啊,不然,这些朝夕相处的好兄弟们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怎么忍心互相杀戮呢,是不是啊?!”申治庐回话道:“请张大帅和兄弟们放心,申治庐将来打算当兵,肯定保证绝对只能跟兄弟们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么,申治庐别过众兄弟们,再见啦!”张大帅带领的兵众异口同声大喊道:“申大哥再见啦,请多保重!”张大帅悻悻然打道回府了,申治庐快马加鞭迫不及待地继续往家乡出发了。
申治庐归心似箭,只要马休息好了就立即启程,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到家,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恋人了。一想到石金香,申治庐不由自主地掏出了石金香送给他的香囊使劲闻了闻。其实香囊已经没什么味道了,可是对申治庐来说,香囊永远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这三年来,就是靠这个香囊支撑到现在,不然,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路过一个村庄时,申治庐找水井饮马,自己也顺便装点水在赶路时饮用。找到水井,正好有个像女奴模样的人在打水。申治庐就向她借水桶打水,不经意间瞟了那个人一眼,隐隐看到她脸上有十字花疤痕,感觉似曾相识。那个人毫无表情冷漠的把水桶借给了申治庐。申治庐认真的仔细打量那个人,如果脸上没有十字花伤疤,再洗干净脸,活脱脱是自己心上人石金香呀!申治庐以为自己因为思念心切才产生了幻觉,就使劲眨眨眼睛,又仔细看了看那个人,应该不是幻觉,肯定是石金香无疑了。申治庐急切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个人听到申治庐急切的声音,颇觉意外,也回过头来仔细去看,边回答道:“奴家石金香,怎么······怎么······啊!是申哥吗?石金香是不是在做梦啊?”边说话边差一点儿摔倒于地。申治庐急忙扶起她,更加急切的问道:“金香?果真是我的金香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时候有两个人耀武扬威怒声连连地走了过来。石金香急忙说道:“申哥快走,这里危机重重,快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记住了啊,就当金香早就死了吧!”说罢,颤颤巍巍担起水桶走了。
申治庐目瞪口呆地看着心上人金香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那赶过来的两个人气哼哼地尾随着石金香走远了。这情况,申治庐还回什么家乡了?心上人就在眼前,但看情况非同寻常啊,就在附近找了个人家借宿,准备顺便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心的村民告诉他说,石金香是本村财主费尽心机欺骗她爹弄到手的,不过枉费心机,石金香在去他们家的路上用刀划破了自己的脸,看重漂亮脸蛋的财主差一点儿给气疯了,就折磨她当奴隶使唤。申治庐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痛不已,挥拳连连捶打自己的脑袋,真是痛心疾首啊。悲痛的心情平静下来以后,申治庐向他们打听财主的情况。村民告诉申治庐说,财主有三十杆长枪、二十把手枪的人马,是附近军阀拉拢的对象,周围的土匪都不敢对他轻举妄动,势力比较强大。
申治庐下决心救心上人出水深火热的处境,反复谋划,觉得应该准备足弹药才可以动手。心急如焚的申治庐连夜出发回到张大帅兵营附近,找机会约到了当兵时的几个知心朋友,让他们给自己凑足了弹药,其中还有一人愿意前去帮忙消灭土财主。申治庐和朋友穿戴着部队的服装,假装成前去游说拉拢土财主的军阀说客,要直捣黄龙进土财主的大院动手了。
申治庐他们俩大摇大摆地走近土财主的大院,看守大门的庄丁盘查了几句就进去报信,然后出来放行了。申治庐俩人进了土财主大院,来到客厅,土财主大模大样端坐在太师椅上,爱答不理地看着两个不速之客。说时迟那时快,申治庐随手掏出枪,一枪结果了土财主。客厅里的护院们大叫道:“不好了,老爷被袭击啦,快抓住凶手,不要让他们跑了!”院子里的护院们也吆吆喝喝着,“乒乒乓乓”胡乱射击着,根本没什么准头。申治庐是名不虚传的神枪手,他朋友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他们俩边躲避着子弹,边挥枪射击,一枪撂倒一个,护院们见势不妙,有的急忙逃之夭夭了。俩人三下五除二消灭干净了大院里的庄,又出来到村子里寻找敢于反抗的护院。村民早就对无恶不作的土财主恨之入骨,现在他恶贯满盈得到报应了,都是弹冠相庆。不到半天工夫,土财主的武装力量就土崩瓦解了。
申治庐找到了石金香,紧紧抱住了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石金香挣脱了申治庐的怀抱,凄声说道:“申哥,金香已经毁容了,可不是以前的金香了,请申哥另寻佳偶吧,就当金香已经死了吧!”说罢,痛苦不堪地放声痛哭起来了。
申治庐重新拉住石金香,深情地说道:“是申哥对不起好妹子,你打我骂我吧!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永远是你申哥心中的唯一呀!”听了这句话,石金香无比幸福地擦干了眼泪,上前紧紧抱住了自己时刻思念的恋人,久久不愿意放下手······
申治庐和战友安排人打开土财主的粮仓,把存粮全部分发给了村民。俩人打开了钱柜,搜出若干金条和近万块大洋,以及借据欠条地契等等。俩人平分了金条和大洋,把借据欠条地契全部交给村民们处理。申治庐给石金香找了一匹好马,和战友一起告别了村民,扬鞭催马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