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出声,那位锦衣华服的公子便斜睨了着她道:“怎么?就这么不想待见我?
青苹猫身钻进车厢,在他对面坐下,然后才淡淡地说道:“我们虽然不是朋友,好歹认识,算是熟人吧,谈不上待不待见的。只是——方二公子专程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他似乎有些受伤,眸子里的光芒黯淡了下来,喃喃地:“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原来竟然不是,也是,是我自讨没趣罢了!”说完便掀帘望向窗外。
娇情!
青苹暗啐他了一口,这男人也太小气了,不过就一句话而已,犯得着这样吗?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马车不多时就到了猫儿胡同叶宅。
青苹下了车,自顾自地往院子里走去。
她才刚进了屋子里坐下,方孝天便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进来。
他的表情有些丧气有些郁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要债来的。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青苹慢悠悠地喝了杯茶,才慢条斯理地问道。她可不以为这家伙故意在绸缎铺子门口截了她是因为无聊。想着上回他提出的那个荒谬的合作计划,让她现在都觉得可笑。
难道她叶青苹就是那种出卖婚姻来获得利益的女人么?他也太小看他了。
方孝天面上的表情颇为纠结,欲言又止,看了看她身边站着的柳儿和刘嬷嬷。
青苹朝她俩使了个眼色。
二人便都退了下去。
方孝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道:“青苹,这一次,我希望你帮我!”
青苹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你要我怎么帮你?”
方孝天咬了咬牙,决然说道:“不是我,是我母亲,她病得快要死了!我知道你有一位医术精湛的爷爷,我希望你能出面,请他给我母亲治病。”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何必表现得这般纠结?青苹心里有些纳闷,随即想到景爷爷来京,是极其秘密的一件事,除了她、皇帝和长公主之外,便只有阿枫阿瞒和徐掌柜晓得了。只是,这家伙现在说这个话,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青苹沉吟了一阵,便又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是有一位会看病的爷爷,不过他在溪水镇,离京城也有千里之遥,而我没有皇帝的旨意,是轻易不能离开京城的,我爱莫能助!”
方孝天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不,青苹,我知道的,你爷爷现在就在京城,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不然也不会冒然找上你!青苹,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救救她吧!她,她也实在可怜,方家不管她了,父亲更是恨不得杀了她。可是,我是她的儿子,不管她犯了多大的过错,就算被所有人抛弃,我也没有理由放弃她!青苹,我求你了!”
他一古脑儿地将情况说了出来,然后期待地看着青苹,再也没了先前在马车里的嘻皮气焰。
自古,百善孝为天。这厮虽然比较无懒,但还算是个男人,可以为了生病的母亲,放下尊严四处求亲。
想必,他的母亲,这次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才惹得方老爷子大怒,竟然连她生了病也不管不问。
但是,她还是不明白,这厮为什么会求到她头上来。放眼整个京城,名医遍地,怎么就不能请去给他的母亲治病了?
方孝天似乎明了她的想法,索性将那件难以启齿地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青苹猜得不错。
方孝天的母亲这回居然胆大地红杏出了墙,给方良煜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子,犯了与六年前同样的错误。
方良煜也是个男人,而且是方氏商号的掌舵人,他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一二再、再二三地的犯同样的错误。上一回,看在方孝天苦苦求情的份上,他原谅了她,却也让方孝天从此再不能插手家族生意。
可是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原谅她了,但这样的丑事也不便让太多的人晓得,大怒之下,便将她丢到方家位于效外的别庄去静养,还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看守她。
可惜这个女人是个不知好歹的,居然想着要逃走,几个婆子发现得早,奋力追赶下,那女人掉下了山崖,摔断了腿。
这下方良煜更气,直接下了死令,不准任何人为她请医。而京里的大夫也都是明白人,虽然不知这方家的具体情形,但谁也不愿得罪方老爷子。因此方孝天上门去请,个个都推脱不来。
方孝天虽然也恨死了自己的母亲,可是血脓于水,他不忍眼看着她死。
那天在方家的当铺里,他其实已经认出了青苹,但是看她那样的打扮,想当然以为她有苦衷,便没有拆穿她。后来他偷偷派了人悄悄去查这件事,果然被他得知了青苹的具体住处。他才想着要以什么样的借口上门来拜访,没曾想却发生了他母亲的事。
青苹听了,半晌不语。
她其实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不管他的母亲到底如何,就冲着他的这分孝心,她也是要帮他的。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她在富城县的时候还吃过他一顿豪华大餐呢。后来的合作虽然不了了之,但对这个人,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就有时候看不惯他的作派而已。
但是,她不能不顾爷爷的意思。在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之前,她不想让爷爷暴露在人前。
不过这腿断了,也是耽误不得的。她的大哥叶安邦,当年因为没钱医治,拖延了时间,以至成了残废。后来若不是爷爷妙手回春,她的大哥也不会重新站立起来。
青苹又想了一会儿,心里已是有了决定,便对他道:“我爷爷虽然不在京城,但我好歹也是个郡主,为你请个大夫还是方便的,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安排。”说完,但转身去了后园。
园子里,阿枫正陪着爷爷下棋,阿瞒在一边观看。
青苹便叫阿瞒去同仁堂药铺走一趟,将徐掌柜请到这里来。
徐掌柜既是与爷爷艺出同门,想来医术必定不差,替人接骨就是小事一桩了。
方孝天听到说她愿意帮忙,面上的神情陡地一松,连忙站起来不住的道谢。
青苹笑笑,这笔人情她是记住了的,以后有机会,她也是要他还的。
不多时,叶府的马车便接来了徐掌柜。
青苹也不多留,请了徐掌柜私下嘱托一番,便依然用叶府的马车送了他们直接去郊外方家的别庄。
临走时,方孝天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只差点没给她跪下磕头了。
青苹又好气又好笑,这厮就不能正常得像个男人一点嘛,一会儿装酷,一会儿玩消沉,一会儿又扮可怜,初见他时装豪气,后来又装深沉地与她谈合作,现在又婆婆妈妈地装孙子。
这厮算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有趣的一个了。
下晌的时候,长公主派了花嬷嬷过来,给青苹送了不少礼物,又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郡主,恕老奴多嘴,公主对您,那是十分内疚的。这些天公主吃不下睡不着的,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她那陈疾本是好得差不多了,却因为忧思过度,隐隐有了复发的症兆。”言外之意便是想让青苹过去陪陪她的主子。
高傲如长公主,是不会主动跟她赔礼认错的。但是以青苹如今的心境,也是不会轻易跟她亲近的,不但不能亲近,还得时刻防备她突然再下杀手,所以出门时都会叫上阿枫或阿瞒近身保护。
但是今儿个花嬷嬷亲自来了,她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绝,于是笑着道:“我此次出宫,是为了整顿生意,所以会比较忙一点,等我得了闲,一定去探望公主。还请嬷嬷替我在公主面前多多美言。”
说着略使眼色,柳儿便打赏了她一锭金元宝。长公主的贴身嬷嬷,不比一般的下人,赏钱少了也是行不通的。
花嬷嬷装作推辞了一番,然后才勉为其难地收下,眼里也流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情来,对青苹的态度也更恭敬了些,“那郡主,老奴就先回去了。”说着便矮身行了个全礼。
青苹微笑着受了,叫刘嬷嬷送了她到门口,她自己则对着这一大堆的礼物发呆。
长公主也真是大方,送来的礼物里有珠宝首饰,布匹绸缎,还有不少的珍贵药材和补品。补品里还有极品的血燕,布匹也是罕见的天丝锦。
长公主妄想用这些身外之物来换取她的谅解,她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
这时景苏枫走了进来,老实不客气地将桌上的珍贵药材打了包收走,嘴里笑着道:“丫头,反正这些东西放你这里也是白搭,倒不如我拿去治病救人哩。”
青苹撇了撇嘴,“拿去就拿去呗!我也不稀罕!”
“得了吧,丫头,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凤阳那孩子一向小气,难得出手大方一回,不管你们曾经有过怎样的误会,她既是先低了头服软,也就别再跟她置气了,以后有她罩着,你在京里我也放心一些。”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