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枫办事的确机灵,没多大工夫,就定好了包厢。
青苹不由朝他投去讶然的一瞥。
酉时正,青苹一身男装打扮,准时出现在舞月坊的贵宾包厢里。
包厢在二楼,从他们的座位上看去,正好窥见舞台的全貌。与昨晚的布置略有不同,四周竖起了好些粉红的薄纱,台上铺了猩红的玫瑰花样的波斯地毯,正面的巨幅背板上,一幅巨画从顶上缓缓倾泻而下,画中美人树下弹琴,侧面几上棋盘、书籍、画轴一一而列,正好诠释了大赛的主题。侧面除了薄纱,又次第悬挂了通红的灯笼,里面灯火摇曳,映衬得整个舞台如梦如幻。
一楼早已坐满了人,喧闹声不绝于耳。
二楼虽然偶有说话声传来,却也比较小声。相对于一楼来说,显得安静多了,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物。而能够在此预定得了座位的人,肯定非富即贵。也正因如此,青苹才对阿枫的办事能力感到惊讶。看起来,爷爷给她的这两个徒弟,很不一般哪。
青苹一边想,一边拿了点心吃着,目光无意识地四处瞟来瞟去。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射到正在上楼的男子时,神情忽然变得激动,忍不住站起身,就要冲出包厢去与他打招呼。可是下一刻,她前进的脚步又生生顿住了,神情也在瞬间变得颓然沮丧。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明眸皓齿,风姿如玉,带着帷帽的女子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巧笑嫣然地向他们走来。两人身后还跟了四个随从。
不,并不是真的向他们走来,只不过路过他们的包厢,连探头往里面瞧一眼都没有,就这样直直地走了过去。
二月的天。还不算暖和,青苹的心却已冷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与他,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终究,她不是他的妻,所以没有资格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比肩。
阿枫阿瞒自然也看到他了。面上的神情也不好看。
“要不,公子,我们换个位置吧?”阿枫试探地问道。
青苹努力压抑心头的悲哀,缓缓地摇摇头,“不。也没那个必要。”
他们在隔壁的包厢落坐。
包厢与包厢之间,只隔了不太厚的帘子,从帘子的空隙里望过去,依稀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此时正偏头与那女子说些什么,脸色也不如之间的冷峻,眼角居然流露了一丝笑意,想来心情甚是愉悦。
在他们落座后不久。青苹右边的包厢也来了人。这次的客人更让她吃惊,他们居然是昨晚才见过面的聂小倩和华辰轩,还有萧翎钰及一干随从。
这样的巧合。也未免太巧了。如果不是青苹自个儿清楚自己是临时起意而来,简直就要以为三人是约好了的。
左右两边的男子,曾经都心心念念地与她山盟海誓过,可谁知才多久的光景,就都是美人在怀了。
有句俗话说得对极了,与其相信男人的誓言。不如相信母猪也会爬树。
有那么一霎那,青苹真想抽身而退。可是。这不是她的风格,她叶青苹从来都是迎难而上。何曾有过退让的历史?
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
青苹强迫自己将视线看向舞台的中央,那里已经有两位长相俊美的中年男子在振振有词地发表讲话,嘴巴一翕一合的。明明声音很大,青苹却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她的心思有些紊乱,胡乱塞了块糕点到嘴里,却也没有嚼出味儿来。
“殿下,来,妾身敬您一杯!”隔壁包厢里,聂小倩已屈身走到萧翎钰的身边,手里端着酒杯,笑语盈盈地道。
萧翎钰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才拿起几上的杯盏,仰首一干而尽。
聂小倩也仰脸一口饮尽,又倒了酒来到华辰轩跟前,好“公子,我们也喝一杯吧。”语气亲切自然,像认识许久的朋友。
她依然美艳不可方物,浑身散发着尤物的魅力。
华辰轩以丽春院为家,自也见惯了风/月,便朝她展开迷人的微笑,嘴里也调侃地道:“美人赐酒,是在下的荣幸!”说完先她之前喝干了杯中酒。
聂小倩娇笑,忽然凑近他额头一啄,然后轻佻地把着他的肩道:“公子好气度,妾身喜欢!”
华辰轩忽地一愣,一张俊脸上瞬间涌上红潮,然后略侧了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
聂小倩纤手落空,也微愣了愣,随即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丝毫不以为意。
仅一帘之隔的青苹冷眼看着,心里陡然一阵失落。
这时台上忽然响起悠扬悦耳的琴声,只见一位紫衣女子正端坐在琴案前,玉指飞扬地弹奏着凤凰于飞的名曲。她神情专注,一双清亮的眸子始终凝视琴弦,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此时全场鸦雀无声。
对于声乐,青苹并没多少见解,但也听得出这是绝世好乐,操琴的人也是一把好手。在这美好的琴音里,她的心绪渐渐平稳,但是紧接而来的一句娇嗔,让她平和的心绪陡地拔高。
“琰哥哥,你觉得这女子美么?”
声音是从左边包厢里传出的,此时那美丽女子正倚在萧翎琰身上,仰起美丽的脖颈深情地看着他,那双潋滟的眸子里蕴满了炽热的情意。
华辰芸,她实在有撒娇卖萌的资格。
纵然青苹与他两情相悦,也抵不过他们青梅竹马的情份,还有那门当户对匹配的身分。他即便不愿,也轻易无法摆脱身份所带来的束缚。
怔愣间,萧翎琰淡然点头,道:“丽人坊的头牌,自然是美的。”
“那你说,是我美还是她美?”华辰芸似有不悦,嘟着嘴道。
青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一览无遗。
萧翎琰却是皱了眉,语气里已有冷意,“芸儿,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要成天问这种愚蠢的问题,那会降低我的智商。”说完不再看他,只低头喝杯里的美酒。
这话无疑赤/裸裸地打了她的脸。
华辰芸面色陡地一变,晶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泪珠,银牙暗咬,又狠狠地盯着萧翎琰,气恼道:“哼,就算你为她牵肠挂肚又如何?你终究还是我名义上的夫君,你这辈子都休想甩掉我!”
“芸儿,你这是何苦?”萧翎琰满脸的无奈,忍不住叹道。
“我何苦?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华辰芸冷笑,原本倚在他身上的娇躯猛地站起,一个不慎差点摔在身后的矮几上,下意识地双手撑住几沿,才勉强站稳,面上的恼怒之色更浓,大喝道:“我与你从小一块儿长大,京城里谁人不知,我将来是要嫁与大皇子殿下为妻的。可是临到头来,你却告诉我,你爱上了别的女人,且是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女子。她不过是个乡野丫头,言语粗俗不堪不说,还水性杨花,毫无清白可言,你居然让她跟那样的一个女子相提并论,你到底是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
话说到最后,不但语气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大,几乎快要盖过台下玉人美妙的歌声。
已有不少人朝他们的包厢看过来。
青苹默然,说不上是怒是怨。
身边阿枫阿瞒两个,对她的事也略有耳闻,眼下见隔壁女子如此贬损于她,都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脸上流露出气愤的神色。
阿枫性子较急一些,此时已忍不住站起,很想要冲到隔壁去讨个公道。
青苹急忙拽住他的衣袖,看着他猛摇头。她现在不便出声,有些害怕别人听出她的声音,此时若是被华辰芸看到,不知又会闹成什么样子。
在聂小倩接近贤王和辰轩的目的未查清楚之前,她还不想露面。
阿枫得到她的暗示,只得无奈地重新坐下,低头猛喝了几杯闷酒。
那边华辰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噤了声,半天没有动静。
青苹此时再往萧翎钰那边看去。不知何时聂小倩已没了踪影,包厢里只剩了萧翎钰和华辰轩,两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辰轩的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萧翎琰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也隐有怒意。
两人尽管在争吵,但声音极轻,青苹侧耳去听,也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台下忽然一阵热烈的掌声传来,顿时吸引了青苹的目光。
等她看清舞台上的女子时,不由“噫”了一声。
隔壁没了踪影的聂小倩,此时已亭亭玉立在舞台中央,她着一袭月白色轻纱长裙,双臂上长长的披帛拖曳于地,头上梳了飞仙髻,只斜插了一支梅花缠枝纹络的金籫,面容皓洁如玉,肌肤欺霜赛雪,双眸盈如秋水,蛾眉俏鼻樱唇各有风姿,眉梢眼角尽是情意。
整个看起来仿若仙女下凡。
尤物!天生的尤物!
尽管她曾经那样的欺骗了她,但青苹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她所见过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比之前世里的那些国际名模,也不相上下。
想当然,刚才的那些掌声,都是因她而起。
若单从美貌来论,她也的确当得起那些人的称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