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语一见夏明远目光终点落在门外,顿时明白过来了,想必外头有人正在趴墙根儿,她轻轻一笑,做摩拳擦掌之势。脚下腾空而起,不多时便如同拈一只蚂蚁般将门外口中咿咿呀呀的妇人从门提了进来,“主子,您瞧。”
上官斜睨了冬语手里的人一眼,嘲讽一笑,“童妈妈?几日不见,您怎么有空到我紫琼苑坐一坐啊?”
童妈妈小身子在冬语的手指下轻飘飘腾空了,一双小脚儿还在半空中摇晃着,一听上官罗漪如此说,顿时挤出了个尴尬的笑容,一时间,满脸皱纹因五官动作太大而别扭的堆砌在了一起,违和感倍增。
“郡主,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奴……老奴不过是想去厨房给大小姐取点儿吃的,路过您院子,瞧见您回来了就瞟了两眼,谁知道冬语姑娘性子这么急,不容分说便将老奴提了进来呀,郡主您大人有大量,赶紧放了老奴回去吧,大小姐可是急性子,若等半天不见老奴回去,今天晚上老奴的觉可就没得睡了。”
这个时候最好的解脱办法就是装无辜装可怜了,童妈妈恰巧抓住了这一点,且戏演的淋漓尽致。夏明远手摸下颌,在一旁看得津津乐道,听童妈妈说完,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上官的脸上。
一天之内,她脸色几经变化:先是跟复葵凝姬道别,抱着让他们安全离开的想法一直在旺门茶楼等待,等到的却是噩耗,紧接着她全然抛去了近期才渐渐形成的柔软,恢复了最初的刚强冷酷。
将一切看在眼里,夏明远的心底就只有心疼。更有的也有懊悔,他一直在她身边,除了帮她打点一些府外的事情。府内之事很少帮得上忙,若这次他能够小心谨慎再细致,那么复葵和凝姬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我听说童妈妈之前是一直在萧府的,还备受萧老夫人关照。怪不得您在萧府的妈妈之中威望那么高。”
“这个……郡主真的是见笑了,老奴……老奴不过是贱婢一个,还不得听从主子们的安排嘛,您说是不是?”
“这个呢,倒也不一定,跟童妈妈一起进萧府的妈妈听闻都中途被萧老夫人赶出去了,若是没点儿本事,怎么讨得萧老夫人欢心呢?童妈妈就不要谦虚了,刚刚呢,是我让冬语请童妈妈进来的。不过是有些小事情想跟你请教一下,我的丫头不懂规矩,让童妈妈见笑了,冬语!还愣着做什么?让你去请童妈妈,瞧瞧你是怎么对待大小姐身边人的?还不把童妈妈放下来?”
冬语闻声。捏着童妈妈衣服的两根手指一松。
瞬间,童妈妈便如同高空中被射中的飞鸟,呼啸着掉落到了地面上,哐啷一声,伴随着童妈妈的哀嚎,那个娇弱的妇人已经惨摔在地上了。
“哟,童妈妈。还真是对不住,我这个丫头从小笨手笨脚的,向来做事情粗心大意,没伤着你吧?冬语,还不赶紧扶着童妈妈起来?”
上官罗漪话音刚落,童妈妈立刻如同被打了鸡血。腾得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连忙摆手道,“郡主客气,郡主太客气了,老奴自行起来便是。哪里敢劳烦冬语姑娘?不必了,不必了。”边说,边捂着刚刚摔在地上的半边屁股,嘴已经因忍耐着疼痛而变了形状。
“童妈妈果然胸怀宽广,那么里头请吧?咱们边喝茶边聊,如何?”
童妈妈被上官阴森森的眼神吓得双腿直打哆嗦,无奈身后的院门已经被紧紧关上了,且冬语和夏明远都站在身后,面对这两个绝顶高手,童妈妈此刻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逃脱。
想到这里,童妈妈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当下打着哈哈应和道,“郡主有什么话在这里问了就是,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待会儿还要给大小姐弄吃的,老奴着实是怕误了时辰……”
“童妈妈,现在我可是好好的请你进去喝茶,我上官罗漪是好客之人,这个童妈妈想必是知道的,哪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呢?冬语,还不搀着童妈妈进去?绿萝,去把我刚刚晾好的那批茶叶取来,哦对了,还有我特意配制的那个药水……童妈妈,那个药水啊泡茶最是好喝了,不仅能延年益寿,还可保人长生不老,我可是从来都没给外人喝过的哦……”
童妈妈闻言,背脊一凉,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当下被冬语硬生生推进了紫琼苑正屋的外室。
屋内的烛火因着上官的安排,只点亮了两盏,还微弱的几乎就要灭掉一般。
不多时,绿萝端着一个极为普通的托盘从门口走了进来,在桌案旁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各个茶杯放至各人面前。
童妈妈一直站在地中央,肩膀瑟缩着,头亦埋得很低。直到绿萝将茶盏端到她面前,她才愣了愣神儿,“多谢绿萝姑娘。”边说边从绿萝的双手中接过茶盏。
“童妈妈,这个可是我翻看了多本医书最终确定的煮茶方子,还加了我特制的药水,刚刚功效呢我也说过了,童妈妈快尝尝,好给罗漪一些意见。”
童妈妈满副谦卑模样,弯身行了一礼道,“郡主,您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怎敢……”一边说着,信手已经掀开茶杯盖儿,刚要戳一戳,将茶杯口送到嘴边,却在目光落在热气腾腾的茶水上时傻了眼。
随着杯盖的掀开,童妈妈清晰的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息,与此同时,眼睛也被红彤彤的茶水吸去了魂魄,这哪里是什么茶水?分明就是一杯子的血!
视野中,茶杯中的东西质地已经粘稠到要凝固,颜色亦红得发黑了。
童妈妈双手一抖,差点儿将茶盏摔碎在地上,她几度想要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憋足气将面前茶杯里的东西灌下去,因为她知道,看情况今天晚上自己或许小命难保,如果顺着这位郡主的意思,没准儿能留下一口气。带着这样的希望,她强忍着要将面前的血水喝下去,但都在靠杯口极近的时候放弃了……
最终,童妈妈双腿一软,硬生生跪在了地中央,双手颤抖着将茶盏放到一旁,咚咚咚开始磕起了响头。
上官仿若什么都没听到,在磕头声的伴随下,愣是将剩下的半杯茶不紧不慢的喝完了,“哟,童妈妈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茶水不喝?帮我们紫琼苑擦起地来了,怎么?我上官罗漪煮的茶水入不了你的口是吗?”
“郡主,您是女中豪杰,您就饶了老奴吧,今天的事情全不关老奴的事啊,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老奴……”
“童妈妈,我紫琼苑的规矩一向很多,你是玉晴身边的人,我呢也就不难为你了,先把面前的茶喝了,再跟我说话……”上官放下茶盏,双眼直视童妈妈,眼神犀利,最后邪魅一笑,“童妈妈,请吧……”说罢,递了一旁冬语一个眼神。
冬语会意,大步上前捻起地面上给童妈妈的茶杯,杯盖一掀,单手揪住童妈妈的发髻,妇人整个头就被仰了过去,她刚要开口挣扎分辨些什么,却在双唇开启的瞬间被堵了个正着。
咕咚咚两声,整个茶杯的粘稠血水全部被灌入了童妈妈的口中,除了有一两滴浪费在了她的嘴角之外,其余全部被倒了进去。
她直起勃子的瞬间就要呕吐,却在冬语的怒目之下硬生生将已经到口中的血腥粘液又咽了回去。
一旁绿萝看得眉头都拧紧了,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继续盯着自家小姐。
“好了,这回你可以说了。”上官不紧不慢的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走到了童妈妈面前,蹲下后直视着童妈妈的眼睛,“今天京郊树林里的安排到底是谁指使的?他们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的,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
“郡主,您太瞧得上老奴了,老奴不过是个贱婢,哪儿听得到那么多消息?知道的不过是点皮毛而已……”
又不想说了是吗?喝完血居然还壮胆了?
上官心下暗自腹诽,面上的冷笑却更深,“童妈妈,知道刚刚给你喝得是什么吗?咱们府中看门的那两条狼狗最近不是下了一窝小狗崽儿吗?我呢在保证小狗崽儿性命的前提下,将它们全部带出了狼窝,还跟它们借了些血水……狼狗的嗅觉向来很灵敏,现在两只饿狼失去了它们孩子的消息定会焦急万分,如果我把你丢到狗窝里去,你说,它们闻到你口中的狼崽血腥味道,会怎么对你呢?”
童妈妈双腿软,直接瘫坐在地上,“郡主饶命,我说,我全说……那日我在回廊偶然经过,听到您跟廖公子之间的谈话,得知你们要送复葵和那个什么姬的离开京都,我便匆忙回去告知了大小姐……大小姐听了之后,让……让老奴把这消息送去四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