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宫的御书房里,除了实在没辙再次硬着头皮求到君穆言面前的沈大人外,另外留下来的还有明显是被迁怒的沐丞相。他说他对沐清菱的事完全不知情,但是君穆言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你连自己女儿事情都不清楚,你还知道什么!
御书房的气氛很安静,除了始终阴着一张脸的君穆言外,其他人全都低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大殿的中央,沐丞相与沈大人同样低垂着眼眸,不同于沐丞相被蒙在鼓里,现又被迁怒的憋屈。沈大人是恨不得指着沐丞相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特么养的女儿你会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沈大人现在却没这个胆量,因为一个弄不好他也会被皇上的怒火袭卷。
三天前是他奉了皇上的口谕去的宁王府,而且他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将事情办的妥帖。但是从接到口谕到今天,它是连沐清菱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又如何能够将事情处理好。
君穆言一双眼睛阴鸷冰冷到了极限,盯着底下的两个人,里面隐隐有怒火闪现,特别是看向沐丞相时,眼底有一股莫名的凶残。他可以不在意沐清菱是不是沫姑娘这件事,但是前提是沐清菱不是宁世子妃。
不过,这个前提是不可能存在的,而且这个错误还是君穆言自己犯下的。但他是帝王,无论做出过何种决定,都不可能承认这个错误是自己埋下的。
“沐卿还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这京城谁人不对沫姑娘赞不绝口,但恐怕谁都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沫姑娘就是丞相府的三小姐。”许久之后,君穆言冷冷的开口了,但提到沐清菱时,他绝口不提宁王府世子妃,而是直接说成相府三小姐。话里含义再明显不过。
“微臣教女不严,还请皇上恕罪。”沐丞相连忙请罪道。
君穆言轻哼一声,沐清菱的外祖家虽是文安侯府,但是从小却倍受轻视。这样的事早在他还是穆王府的王爷时就有所耳闻。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被重视的小姐却出乎大家意料的绽放自己的光芒。可见沐丞相这个父亲,是真的有些……失职。
“沐丞相,宁世子妃既然是你的女儿,沈信被杀,你自然也要付出相对的责任。如今宁世子妃却据见沈大人,就劳烦你亲自去走一趟了。”君穆言淡淡道。丝毫不觉得将沐丞相派去协助刑部尚书审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对。
沈大人一听,眼睛不由的一亮。由沐丞相亲自出面,他就不相信沐清菱还敢据见他的提审。如今沐清菱在京城的名声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明里暗里盯着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她稍微走错一步,可就是名声扫地。
“微臣领旨!”沐丞相微微侧首,在沈大人的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光泽。隐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紧,双眼的光芒也在此时暗沉了下去,透着令人不解的深意。
“还希望沈大人能够审理好此桩案件。”君穆言淡淡道。
“微臣一定不负皇上所托。”沈大人沉声道。
本是刑部尚书为了自己儿子沈信一事,查封得闲医馆。但是被这么一搅合,却变成了针对宁王府的案件。
大约半个时辰后,沐丞相与沈大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宫门。沈大人站在后面,盯着沐丞相的背影,笑得极为的高兴,“小儿的案件到时候就有劳丞相大人帮忙了。”
沐丞相脚步一顿,也不回身,只是淡淡的朝身后暼了眼,“沈大人客气了。为皇上分忧,本就是做臣子的职责。”
沈大人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沐丞相越来越远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不相信沐丞相会不知道,他若是真的帮着他审理沐清菱,那么以君凌熠的为人,此事绝不可能轻易的善了,到时候说不定沐丞相什么都没得到,反倒是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现在倒是希望君凌熠比传闻中还要维护这位宁世子妃。”沈大人低声喃道。如果这次能够顺利的扳倒沐丞相,其他的任何事对沈大人来说,也许没那么重要了。
沫姑娘就是沐清菱这件事让靖安所有人惊诧不已,但是对于严家来说却绝对是令人愤怒的一件事。因为这两天里,众人除了对沐清菱议论纷纷外,有一半的人却在讨论沐清菱与严家主两个人的医术,究竟谁更甚一筹。
一个长辈与小辈去比自身的能力,这可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更何况还有同行相轻这个说法。
“世子妃,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下旨让沐丞相旁审沈信一案。”
沐清菱手中的动作微顿,看向前来禀报消息的绮月,微微挑眉,让沐丞相同样加入审理沈信一案中,他们这位皇上打得什么注意。
“知道了!”沐清菱略微沉凝了片刻,站起身来道:“绮月,准备下,我们去一趟承安寺。”君穆言想借用沐丞相是他父亲这个缘由让她妥协,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接受。
绮月点点头,转身去做安排。
沐清菱带着绮月前脚刚离开宁王府,沐丞相与沈大人后脚就到了,但是却被告知世子妃出府了。沐丞相虽然对沐清菱的刻意回避略感不快,但是到底还是松了口气。与宁王府正面对上,真的不是明智的选择。
再次站在承安寺的山脚下,沐清菱突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并不是一个善佛之人,第一次来这里犹记得是因为事发突然,与君凌熠一起来的。
“主子。”出了府,绮月很自然的对沐清菱改了称呼。心中不太明白世子妃怎么会突然想着来承安寺,但是还是没有多问什么。身为下属,只要保护好主子的安危就行。
沐清菱点点头,指了指山顶,淡淡道:“走,上去看看。”
沐清菱来承安寺,并不是临时兴起,而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今天不过是趁机找了个机会而已。
“绮月,你对这承安寺熟悉多少?”一步步踏上台阶,沐清菱淡淡的问着落后一步的绮月。
绮月想了一会儿才道:“这承安寺大约有百年的历史了,算是靖安有名的古刹。不过听前辈们说过,这承安寺本是前朝的皇家寺院。南陵的开国皇帝仁慈,而且善信佛道,所以并没有对承安寺众僧赶尽杀绝。反倒是每年都会向承安寺供奉许多香油钱。只是到了先皇与当今皇上这两代,渐渐有了拆除承安寺的意思,不过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旨意一直没有下来。”
说到这里,绮月略微停顿了下,缓缓道:“不过属下倒是听到过一个传闻,三十年前,先皇其实是下过秘旨的,但是在这之后,大雄宝殿内,惊现因果报应四个血字。紧接着应旨来承安寺的几个官员全都突然猝死。听说,是在梦中突然死去的,身上没有任何致命的伤痕。”
“还有这种事。”沐清菱蓦地一愣,没想到这座古刹还有这么一茬。
绮月淡淡道:“那个时候属下还没出生,也不太确认这段传闻是真是假。不过后来,皇上确实是没有下过拆除承安寺的旨意。甚至十年前,先皇还亲到承安寺礼佛。”
沐清菱点点头,“无风不起浪。当年皇上下的虽是秘旨,但是只要用心去查没有查不出来的道理。”
绮月皱眉道:“主子的意思是说有人抹掉了当年的痕迹。”
这件事之前确实听王爷说过,那四个字出现得奇怪。甚至那几名官员也死得莫名其妙,但是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字迹以及尸体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也是为什么被所有人定论为传闻的最大的原因。
沐清菱摇头,她并不是当事人,所以她也不太清楚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以前,对因果报应这四个字没有她也许没多大的感知。但是…现在,对很多事,不得不改变一些看法。
还没靠近山顶,就听得到一阵诵经念佛洪亮的声音传来。空气中笼罩的是浓郁的檀香味。远远看去,一排排整齐的丹楹刻桷,玉砌雕阑的建筑呈现在眼前。
巍峨的大雄宝殿前,来来往往的是前来参佛的善男信女,脸上上挂着的是对佛祖的虔诚即以对未来的信仰。
“阿弥陀佛。见过两位施主。”一位身穿袈裟的年过六十的老和尚走了过来,对着沐清菱两人一拜。
“师傅有礼了。”沐清菱同样淡淡的回道。
“两位施主来承安寺应该不是为了参佛,可是为了来寻人。”老和尚不紧不慢的询道。
好犀利的眼神!沐清菱淡淡一笑,“我确实不少来礼佛的。师傅可知文安侯府。”
老和尚一怔,盯着沐清菱看了许久,方才道:“女施主是宁王府世子妃。”
沐清菱淡淡道:“师傅好眼神!”
老和尚苦笑的摇摇头道:“当今天下能够主动问起文安侯府的也只有宁世子妃了。”
沐清菱点点头,“看来有人要我来承安寺,找的人应该就是师傅你。”
老和尚皱眉,“有人让世子妃来承安寺?女施主可知是什么人?”
沐清菱道:“不知,那人的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老和尚想了下才道:“世子妃说的那个人贫僧大概知道是什么人了,不过他让世子妃找的人应当不是贫僧。”
沐清菱挑眉,留下书信的那个人是谁她暂时也不太清楚。不过那人留下的书信中却说明,她若亲自来承安寺,也许可以见到文安侯府的旧人。所以她不得不亲自来一趟,能够被称为旧人的,也许只有那个人了……
“那不知是何人?”沐清菱掩下眼底的情绪,淡淡道。
“应该是在寺中修行的空如大师。不过他现在正在闭关,世子妃这会怕是见不到他了。”老和尚叹了口气,才缓缓道。
得道高僧空如。沐清菱心不由的往下一沉,这个人她确实见过一次,而且还是跟君凌熠一起去的。既然能够被称为得道高僧,空如大师的佛法自然高深无边,看破的正是世间万物中的爱恨嗔痴。但是若说他跟文安侯府旧人有几分关联,沐清菱就不太确认了。
十年前,文安侯府一夕之间家破人亡。那个时候空如大师也早就成名已久。但在这之前,也并没有听说文安侯府与空如大师有太多密切的关系。
文安侯府并不信仰佛教,即使沐清菱对幼时的记忆有限,但是对这点还是记忆犹新的。因为不管是舅舅他们,还是自己的母亲,沐清菱从未见过他们去过寺庙。即使是有什么大型的法会,也会推却。
但是现在有人却告诉她,见到空如大师就能见到文安侯府旧人,这是什么意思?沐清菱可不认为,空如大师就是信中的文安侯府旧人。
收回心中的思绪,沐清菱面色不变,淡淡道:“既然空如大师正在闭关,晚辈也就不打扰了。不过这承安寺景色宜人,倒是有些令人流连忘返,就有劳师傅为晚辈准备两间厢房。”
“世子妃客气了!”老和尚念了声佛号,对着沐清菱做了个请的动作,“两位请这边来!”
沐清菱点点头,与绮月相视一眼后便跟上了老和尚的步伐。
“主子。”绮月靠近沐清菱几分,压低了声音道:“这老和尚看着有些不对劲,是否要……”
沐清菱抬手,淡淡道:“不用。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算真的有什么心思也绝对不敢现在就动手。”沐清菱几乎敢肯定,前面的这个老和尚与前几天送信的那个人有些关联,否则今天怎么这么巧是他出来迎接她。
这次的信虽然是通过特殊渠道送到聚香阁的,但沐清菱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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