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下,大路旁边有两排杨柳,杨柳之上蝉声喧嚷,下边拴着三匹骏马。这三匹骏马是张三丰所赠,武当山距离昆仑千里迢迢,他不舍徒孙徒步行去,便赠出三匹骏马。一身妖艳的张无忌在旁边愕然的看着恩公身前下跪的黑袍人,赵敏抬起一只白皙小手抓着一支新抽的柔嫩柳条,看似正在把玩柳条,那微凝的神情却显然并未在柳条上,而是留神着那边张安的回话。
张安单膝跪地,回禀道:“回楼主,明教并无事端。”身后的赵敏听到明教无事,只觉好生失望,紧接着又听到“是芷若姑娘担心楼主身旁无人差遣,因此派小的前来。”芷若姑娘?赵敏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烦闷,小手一紧,便将掌中的柳条扯断,随后又将一旁无知无识的树身狠狠抽打几下,再一段一段的将手中枝条扯碎,在那生起了闷气。张无忌看得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鞑虏女子发的什么疯。
前边不远的江渊和张安自然也感应到了赵敏的动作,不过张安自刺杀无数蒙古高官之后,除了楼主命令对其他事情并不关心,江渊则是懒得理会。他听到明教无事,便道:“起来吧。”随即又想到为了药方上的气运,自己要前往大都,但带张无忌过去干么?因此叫道:“无忌。”后边张无忌忙上前应道:“恩公。”
江渊道:“无忌,此去大都我有要事去办,你先随张安前往光明顶,张安,到了光明顶你取出葵花宝典传与无忌,然后就先在芷若手下听命吧。”张安与张无忌领命道:“是!”正待离开,又听江渊道:“张老道送予的马匹你们解下两骑乘去吧。”张安回道:“谢楼主!”张无忌也回道:“谢恩公。”
张安与张安解下两匹马,乘上后正待打马离开,又听江渊道:“对了张安,你告诉芷若,就说易水楼一百零八分楼遍布天下,让她不必管我这边,替我坐镇明教即可!”张安应下后看楼主再无吩咐便带着张无忌打马离去。当两人离去后赵敏已恢复神态,她虽是女儿身,却是潇洒飘逸,直率豪爽的性子,怎会如寻常女子伤春悲秋,心生醋意?
这时赵敏听江渊叫道:“郡主姑娘,我们走了。”循声看去,只见江渊已乘上了最后一匹坐骑,不由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我说江大教主,你不会自己乘着马匹让本郡主就这么走到大都吧?”江渊在马上笑道:“难道郡主也想上来共乘?那江某人真是欢迎之至。”说完还伸出一只手去,好似真要接赵敏上马。赵敏看江渊根本没有下马相让的意思,冷哼一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谁要和你共乘?脸皮够厚的!”说着越过马匹,当先向南走去。
江渊笑了笑驭马赶上,现在赵敏不过是他手里的一个俘虏,只不过这个俘虏生的美艳了些,没听过让俘虏乘马自己反而步行的道理。武当山南下不远,便是太平店,当然这个不远说的是乘马。因不愿与江渊共乘一骑,赵敏一路皆是步行,因此到了太平店天色已然开始昏暗。江渊便带赵敏在太平店投宿。
太平店在襄阳城西面,虽是一个小镇,但商贾云集,也甚显繁华。降临倚天之初,江渊搭乘张三丰的江船,便曾在太平店渡口停歇,辞别张三丰后也曾带小芷若在这里投宿,因此轻车熟路来到上次那家客店,要了两间上房,叫小二给两个客房各上一桌酒饭,便与赵敏一同上楼。
楼梯上江渊道:“明天买上一匹马儿,郡主姑娘就不用这么辛苦赶路了。”赵敏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江大教主在马上悠哉饮酒,却叫我一个弱女子徒步而行,哼,教主可真男人!有劳教主费心,还真是多谢了。”这一眼似娇似嗔,哪怕一身的男装,也掩饰不住她动人的风情。不过这句话却拐着弯的骂江渊不是男人。走了整整半天的路,她虽是练武之人,脚掌仍是极其酸痛,若非她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只怕脚上早就磨出一大片水泡!想她堂堂郡主之尊,哪里一步一步走过这么久的路程?
到了房门口,两人客房相邻,江渊忽得说道:“郡主姑娘,你有没有听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汉话?”赵敏一顿,停在自己门前,冷声道:“听过又怎地?”江渊笑了笑,说道:“不怎么,但江某奉劝郡主,莫要惹怒于我,相信江某,那对郡主不会有什么好处!”说完轻声一笑,步入客房。
赵敏晶亮的贝齿紧咬下唇,心中大气,却知道那明教教主说的乃是实情,只能闷哼一声,纵步入房。如今她唯一感到庆幸的便是那明教教主不是淫邪之辈,不然两次落入其手,只恐贞洁难保。不多时,小二敲门,送来酒饭。此时天色暗淡,房中也不甚光亮,小二点燃松明后就退出客房。
在古时,蜡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得起的,那时的蜡烛往往是蜂蜡、白蜡与常温不熔的动物油脂混合而成,燃烧不稳定,烟气很重,又往往因动物油脂变质而发出难闻的气味,最主要的还是寻常百姓买不起。因此寻常百姓夜里多用松明。山松多油脂,劈成细条,可燃以照明,因此叫作“松明”。
用完酒饭,一时不得入睡,赵敏便打开窗扉散去房中的酒饭味道,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在地上洒下一片银白。半响后正要关窗,却忽得瞥见左侧窗子跃出一道身影,左侧是江渊的客房,看那道身影分明正是江渊!她略微一怔,现在已是华月初上,那明教教主出去做什么?难道又要做一些不利蒙古的事情?
半响后赵敏还是摇了摇头关上窗子,此人武功那么高,就算要做什么,自己也无法阻止,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武当山上时被明教教主威胁,说自己逃下山一步,便杀自己至亲一人,当时她神思不属还真被吓住了,冷静下来后方明白过来,这不过是空言恫吓罢了。现在朝中为了一个帝位四分五裂,他若杀了自己或那些宗王任意一人,都会让其他宗王感到威胁,从而联合起来,这对他们明教极为不利,她不信明教教主看不出这点。
明白是明白,但明教教主不会杀她却未必不会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窘迫难堪,因此还是吹熄灯火上榻安睡。以易水楼的神通广大,她也不想着逃跑。第二日一早,江渊不知何时已然回返,和她去市集买了一匹马和一些吃食便向襄阳赶去。这马虽非良马,却也解了赵敏步行之苦。
两人都是骑马而行,比昨天快了不少,日上中天时已远远看到了襄阳城墙。襄阳道路四通八达,自古便是军事重镇。南宋更为其屏障,拒蒙元于城外,蒙古人费了极大的力气,仍不得破。直至郭靖夫妇战死城头,襄阳方自被破。破城后蒙古人顺汉水入长江,攻取鄂州,瞬间打破了整个南宋的防御,这才能灭亡南宋一统天下。
行得半响,江渊已能看到城墙上残留的零星暗红和一次次战争留下的刀痕箭迹。这条道是附近入城的唯一道路,两旁尽是一些荒丘。因此有着不少卧倒乞食的乞丐。这些乞丐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双目无神,因长期的饥饿,裸露的手臂和小腿极为纤细,上便已看不到一丝的血肉,仅仅留下一层松弛的皮肤包裹着突兀的骨骼和青筋,成了真真正正的皮包骨头。
这伙儿乞丐的稍远处,有着几具已然死去的尸身。尸身已经开始腐烂,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只是这些乞丐显然已经没有了力气埋葬那些尸身,也没有了力气逃离这里。赵敏皱了皱英气的秀眉,她出身王府何曾见过这等景象?江渊骑马在前,却好似看到了赵敏的神情,他轻笑两声说道:“郡主姑娘,如今你知道明教为何要反你蒙元?”赵敏默然不语。
这时江渊马前跪着一个尚有一些力气的乞丐,这乞丐虽然同样的枯瘦,同样的皮包骨头,看面相却是正当壮年。正是这个原因,让他还残余着些许乞讨的力气,只听那乞丐道:“大爷行行好,赏两口吃的吧,我们已经半年没有吃过饱饭了,大爷您就行行好,发发慈悲吧。”旁边听到的乞丐也将木然的目光转了过来,想看看今天能否有口吃的。
江渊勒马停住,赵敏从后边徐徐赶上,也勒停了马步。据她所知,明教教主绝非良善慈悲之辈,他要施舍了这个乞丐,旁边的其他乞丐定然也要讨要,他要不给,那对受他施舍的这乞丐来说反而是祸非福,这类事情她曾听父王谈起过,看这些乞丐皆是汉民,明教号称要光复汉家河山,她倒要看看这明教之主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