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辉很羡慕文宓控杆击球的闲情逸致,他可是个快要忙死的人,风雪天还要从京都跑到别院来。
他是为赌场的事情来的,赌坊收益以往是公主府的主要收入,现在有了更能赚钱的包子铺,点心店和玩具店,他手中资金充足,准备借着文宓推广娱乐场所的机会,把赌坊改进一番。
这事说来也怪文宓,之前他养伤时闲来无事把纸牌和麻将搞了出来,虽没有宣扬,却又犯下落笔纸上的毛病,其中几页纸被郭辉得着了。
甄德后来问过几次,文宓推说没考虑清楚一直拖着。他去过几次赌坊以后,只针对赌坊环境提些意见,宁愿把保龄球便宜郭辉,也不再提纸牌麻将。
“小郎君,工匠已将保龄球道琢磨透彻,我家主公先让在鄙府建了两道。听说裴公试过以后,甚是喜欢,已命匠人制作。因此,文府那边怕是会晚几日铺设。不过,小郎君放心,待这边事罢,在下会立刻派人过去制作,定不会耽误小郎君使用。嗯,只是不知小郎君这几日可有考虑过纸牌的玩法?”
郭辉问得很小心,他知道文宓不热心赌坊生意,就跟不去勾栏瓦舍一样,甄德和司马虹都不愿强逼,他自不会强问,可他还是打算趁着这次谈桌球的事情,再把赌场的事情说一说,既然官府不禁止赌博,这便是正当生意,只要不伤天害理坑蒙拐骗,算不得黑色行当。
京都的赌坊都有长公主的份子,文宓不能当着郭辉的面指摘,只好委婉推拒:“前番只是在下一时之想,考虑多有不周。如今,世人多穿宽衣大袖,这纸牌太小,很难防止赌徒作弊。”
文宓说完,看郭辉还要说话,接着说道:“先生要整顿赌坊,最好还是提一提店内的装修和装饰,尤其是西市那家,离康乐坊近,一定要把店面装修做好,服务也要跟上,最好采取会员制,只接待有钱人。嗯,先生既然已经做出保龄球,便不妨先把保龄球和桌球合并进去,也可以加进一些唱曲跳舞的优伶,再加进去酒肆,做个餐厅,搞一个综合性娱乐场所。”
这又是一个大饼,郭辉听得有点晕,他还想再争取时,裴寒在外面禀报说工棚已用布障围好,新衣也已分发完毕。
文宓打发走裴寒,回头跟郭辉解释:“先生,这次是在下僭越了。前日见风雪大,正好庄中有绵帛,便让人做了布障遮风。又见工匠衣着单薄,便让人做了缊袍分发,因庄中绵帛不足,便用了一些尊府的。”
“我家主公早有言在先,小郎君但有所需,自可使用这里库房内的物事。”郭辉接下话来,笑着夸一句文宓:“小郎君宅心仁厚实是让在下钦佩之至,怕是这世上没有哪家庄主不先建自己的庄园,反而先给佃户建房。”
“哈哈哈哈,先生过誉了。”文宓看着白云庄的方向,有点小得意。昨日他趁雪停去白云庄逛了一圈,没有一家房屋漏雪透风。想到这里,他看着飘飞的雪花,脑中浮出几句名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啪嚓,郭辉手中茶杯落地:“小郎君。”
当啷,裴琰手中球杆脱手:“学长。”
文凯怔怔地看着兄长,心中敬仰比山高。
文旻趴在球桌上看着兄长,一时忘记击球。
裴頠咬着手指看学长,眼中全是小星星。
蕊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看这个看那个,不知道该先唤醒哪个石化的人。
文宓听声回头,看他们呆愣的模样,知道出了大风头,连忙找补:“莫要盲目崇拜我,这是家先傅先前的教诲,我不过有感而发。”
裴琰听了,笑一笑便转回头去。
“哈哈哈哈。”郭辉笑着拍手:“无用山人先生有兼济天下之心,实是令人敬服。”
话说到这里,文宓猛然想起一事,思忖片刻说道:“先生,如今麦香园、蜜芳园、旺德福还有乐基店都是能挣钱的大买卖,而且是独家买卖。现在蔗糖又出来了,以后做出糖果来卖,差不多又会是独家买卖,这收益真的堪比盐铁。如果赌场生意再红火起来,怕是更会招人眼红,在下以为,先运作好娱乐会所即可。”
郭辉见他说完复又沉思,忍不住问道:“小郎君此言何意?”
“先生可知麦香园每日布施之事?”
郭辉笑着送上一顶高帽:“在下知道,还曾去看过,小郎君的仁善之心让人钦佩。”
“哈哈哈哈。”文宓看裴琰在听,笑一笑把话抛过去:“说起来,这还是家师妹的提议,自布施一来,麦香园声誉好了许多。”
郭辉点头称是,再送上一顶高帽。“裴家女公子心性纯善,不负裴公教诲,在下钦佩之至。”
裴琰笑一笑算是谢过,抛个电白给偷笑的文宓,心中腹诽又觉得暖:学长总把好事推到自己头上。
文宓被电得低下头去,连忙岔开话头:“在下以为,这钱要挣,名声也要考虑。眼下京都的穷人还很多,单说这大雪天便有冻饿而死的,若是分发财物,怕是有邀买人心之嫌。不过,打开库房设立粥场,周济贫民还是可以考虑一下,这是个提高声誉的好机会。”
文宓这话点到为止,这年头还没有慈善机构的概念,好事也不能随意做,一个不小心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扣上邀买人心的帽子。
郭辉听懂了文宓的意思,没敢答话。他久在京都,比文宓更谨慎,他担心的是清议。
所谓清议,也是朝堂上的攻讦的一个借口,从不管你是做好事还是坏事,只能恩出于上,以千万间广厦护佑天下寒士的事情,只能皇帝做,别人做,便是邀买人心,居心叵测。
郭辉没急着否决,他想起最近出的一桩大事。
东莞王府别院血案中,被杀之人有院中仆役和庄中的佃户,被血案搞得焦头烂额的东莞王府没给这些人任何抚恤,连棺材都没给买,有家中贫寒走投无路的人只能向御史鸣冤。
一个残暴不仁,盘岢农户的帽子被扣到东莞王府,扣得结结实实,皇族声望因此一落再落。
郭辉想到这里,小心问道:“小郎君,关于开库房布施一事,如何才能做得周全?”
文宓看他心动,说道:“此事不是我二人能作主的。先生回去不妨将此事禀报长公主,由长公主出面去请皇后挂名,成立个慈善会,所需钱财粮帛由麦香园,蜜芳园和旺德福来出,专职周济穷人。当然,这是长远打算。”
文宓看郭辉听得一头雾水,及时刹车:“当下应急的话,可以在雪停以后,由长公主牵头,三家店铺联名在城门处设立粥场,分发肉粥、馒头,送些保暖衣物给穷人。现在不是大灾之年,只需周济京都附近的穷人和乞丐,这些花不了多少钱,却能换来极大的声誉。不过,最好还是先禀明皇后,此事虽不需要经过朝堂,却需要皇帝陛下恩准。”
郭辉思索片刻,觉得这主意不错,只要方式方法正确,钱也可以买到名声:“小郎君此言甚是,在下受教了。在下这便回城,将此事禀报主母。”
“额,先生不必过于心急吧。”文宓看着外面的雪:“先生一路劳顿,好歹用个饭再走。”
“此事宜早不宜迟。”郭辉担心别人想出这主意抢去风头,不顾文宓劝阻,冒雪离去。
文宓劝不住他,只好看着他顶风冒雪的背影,跟裴琰感慨人才的重要,郭辉虽然是黑心商人,对甄德忠心绝对红灿灿。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这是人之根本,信义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