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望看文宓讲完,便过去把白云岭地图取下,小声跟身边将领讨论:“当真是知己知彼,诸位看这图中标识,屯兵积粮之所分明,进攻与佯攻奇袭的线路清晰,此子有大材。”
旁边一人点头说道:“此子有文司马教导,颇有几分本事,这布阵深合兵法。”
邱翰指着地图上的白云别院,说道:“大王,看这庄园未在模型中,不过,这里有标识出来,咦,这是没有探查清楚的庄园。当真是考虑周详。”
“嗯,不错。”司马望也看出了这一处,点头赞许,猛觉得讲堂内安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这才觉得失态,笑一笑请文宓继续。
文宓画军事符号就是为了让他看,见他满意,心下稍定,有人支持,他就有跟曹志叫板的资本,接着说:“告诉诸位这些,只是想说地图看似简单,绘制地图却是一门复杂的学问,也是一项繁重的工作。诸位将是晋国第一批测绘地图的人才,必将青史留名,光耀万世。有件事要提醒诸位,诸位一旦结业,将会进入专事地图绘制的测绘司,这绝不是清水衙门,也没有清闲的职位和极高的晋升空间。一旦进入,诸位将要在有生之年踏遍晋国每一寸土地,用血汗绘制出让后世敬仰的晋国疆域图。现在,又到了诸位选择的时候,是留下或是退出。奉劝诸位,若要升官发财,飞黄腾达,请莫要选这门学问。此乃劳体费神才能利国利民之事,并不能成为诸位在仕途上的进身之阶,请把有限的员额留给那些有志之人。人各有志,无意于此学问者,现在退出,并不丢人。绘制地图,容不得玩忽懈怠,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任何纰漏都将铸成大错,因此我晋国需要愿将毕生奉献于此业的有志之士。”
文宓恼恨九品中正制给他带来的烦恼,便跟裴秀商量出这法子,他见台下很多人被惊到,缓和下情绪,继续说道:“旁听诸生如若有意,也可报名,生员空额会从报名学生中择优录用。第一课便讲到这里,文某之言,请诸位三思。”
说完这话,文宓对着下面长揖一礼,而后转身下台。
讲堂内诸生见状,纷纷起身还礼。
司马望也跟着起身行礼,这叫尊师重道,是听课的规矩,皇帝来也不能废,他行个礼便向文宓走了一步。
文宓很想一走了之,免得再被人纠缠,可看到司马望有话要说,便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向他行礼,又向凑上来的荀绍等人行礼。
司马望看看此时谦恭有礼的文宓,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起,他看出文宓今日是在做戏,八成是受裴秀的指使,那他更不能当面说破。
文宓也不知道说什么,刚才扮泼皮闹了一场,现在想变个脸重拾形象有些困难,只能尴尬致歉:“小子无状,闹出一桩丑事来,让大王见笑了。”
哈哈哈哈,司马望闻言大笑出口,旁边几位将军也跟着笑,连荀绍和凑上来的武赫都跟着笑。
我勒个去,还真组团围观看笑话的,有这么好笑吗?
司马望笑罢,才正色问道:“没想到文助教还精通军略,倒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不知文助教画出的这些标识可是裴公所教?”
这是在试探了,文宓早想好对策:“大王谬赞,在下愧不敢当。在下这点微末本事是受家先傅所教。”
“哦,尊先傅也通兵事?”
文宓没有顺着吹:“家先傅是不通兵事的,不过,在下同门岳学长曾效力军中。家先傅与先学长讨论地图之用时便说起用于兵事。因地图狭小,便做出这些符号来代替。今日在下所用,是先学长初创的一套,其中难免疏漏。此外还有一套,是先学长心血之作,因事关门中机密,又涉及兵事,在下便没有展示。”
司马望听完点点头,没有作声,他听得明白,文宓这是显摆自家学问,也是在变相强调这学问重要性。
“文助教果然是深得名士真传,由他辅佐裴公,定能教出有用之才。”司马望先替文宓向荀绍卖个好,再对文宓说道:“恕本王冒昧,本王看这标识与地图实乃一体之道,对这标识之法甚是好奇,不知文助教能否这标识用法详细讲讲,也好让我等研习。”
果然有兴趣,文宓笑道:“能得大王期许,在下荣幸之至。在下早将此法整理出来,以备教习使用。只是在下不通兵事,虽有家君从旁相助,也恐其中有疏漏以致误人子弟,便一直想寻兵法大家指点。若是能得大王指点,实是荣幸,在下回府便请家君将此呈送大王。”
“如此甚好,劳烦文助教请文侯早日送来。”司马望听出他可以推崇文俶的意思,笑着应下,转头对身后诸将说:“将门便应有此文武双全的后辈,诸位日后莫只顾苦苦打熬后辈的武艺,须得多教些学问,多教些统军之道。”
“诺。”诸将一起躬身领命。
片汤话说完,司马望也不多耽,见荀绍似是有话要说,便先告辞。
荀绍与文宓送走义阳王,便唤他往回走几步。
文宓看他一脸苦色,只得陪笑致歉:“小子无状,今日行事莽撞,让先生受惊了。”
“唉。”荀绍叹一口气,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老夫听说是你来上这点察课,便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在下被逼迫太甚,不得已而为,实是不愿为先生填忧。”文宓只能继续道歉。
“老夫无意于你家私事,只劝你莫将私怨带入学堂,这有违教化之理。”
“诺,在下谨记。”
荀绍看文宓还算恭敬,想了想问道:“今日你说的这些话,可有陛下诏书为凭?”
“没有。”文宓不知道他具体指的哪一句,便把诏书取出:“陛下的诏书是擢升在下为从八品下助教。”
荀绍接过诏书看了一眼,又递还回去:“嗯,有诏书在,你便能辅佐裴公授课,老夫少时便让人将你加入助教名册。你且记住,这诏书与入职之事都是你昨日办成的。”
嗯?几个意思?
荀绍叹一口气,淡淡说道:“老夫只是不愿有人以此滋事,扰了太学清静。”
“谢先生。”文宓接过诏书,恭敬致谢。
荀绍想了想,又问:“裴公派你来讲这点察课,自是重视你的学问,裴公可知今日你说的这些话?”
“知道,家世叔命在下来此宣讲地图之用。”文宓打了个马虎眼:“这一课只是来宣扬太学开设此课,不料却被在下讲砸。”
荀绍自动忽略文宓后面的废话,琢磨一番前一句,问道:“关于你劝学生退课,又要择生员入学,裴公可知?”
原来是要问这个,这老狐狸不好糊弄啊。文宓想了想,答道:“此事是在下不堪讲堂内诸生质疑,一时气愤所为,家世叔不知此事。”
咝,荀绍听完,吸一口冷气,点指文宓:“胡闹。地理课生源本已定准,你这一席话不知会引出什么波澜。尔便不怕裴公受此牵连?”
文宓自然不能把裴秀拖下水,低头受骂。
“胡闹至极,今日你当堂与曹臣争执便已授人口实,竟还敢说出后面那些话。曹臣等人岂会饶你,你便等着被御史弹奏吧。”荀绍心中气苦,骂完便寻个人把文宓带去做入职,他看着雪景思索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