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牛安犯了忌讳,两罪并罚,抄家贬为庶民不为过。”司马孚把手收进棉被,总觉得坐在棉被内比靠着炭炉暖和,闭着眼睛说道:“对文宓,先夺去其官职也好,以其才能,将来的官职、爵位必在文俶之上。这小小的七品校尉,裴秀还不会放在心上,如此也能警示牛家和裴家。是了,陛下记得再下道诏书,此事只限文宓与牛安决斗,之后不许再有人寻仇,否则,一律罢官夺爵,贬为庶民。”
司马炎仔细想一想,觉得这话好像是针对牛家,小声问道:“叔祖,如若文宓死在牛安之手,该当如何?”
司马孚不满地翘翘胡子,开口说道:“如若他输给那个酒囊饭袋,裴秀有何脸面给他报仇?陛下以犯讳之过杀了牛安,便算是给裴秀交代了。”
说完这话,司马炎睁开眼睛看着司马炎又说:“都说攸儿知人善用,护军中尉一职居然选用这么个酒囊饭袋。被一束发小儿当面拔刀恐吓,却一句话不敢说,真是武将之耻。不说上阵杀敌,便是赶上淳于那件事,攸儿的性命也会送在这牛安手里。武安侯因其子咎由自取才致败家,此事与文宓何干?他竟一再寻衅,如此无能无耻之人,便让他跟文宓决斗吧,让文宓杀他立威。”
司马炎低头受教,心中还在疑惑,难道文宓真的有必胜的把握,还是说自家兄弟在选材方面真的看走眼。护军中尉职位不高,是从五品上的官职,这职位有个其他官职少有的前途,齐王一旦变成皇帝,护军中尉运气好自动晋升为类似于太尉的角色,晋国三军部队总司令,最次也能混一个宿卫军统军主将。跟国相这职位一样,齐王即位国相会是未来晋国的尚书令,都是极要紧的职位。
司马炎不熟悉牛安这人,又没见过文宓,对两人的武艺孰优孰劣,不好判断,只好在心中胡乱猜测。
有着同样疑惑还有裴浚,关心则乱。
文宓回家之后立刻紧闭大门,门口挂上木牌:恕不待客,付讫见谅。任谁叫门大门也不给开,裴浚自报家门喊门半日,里面的护卫不迭声求他回去,不敢给他开门。
裴浚叫不开文宓的门,也不敢喊裴秀的门。
裴秀正与裴楷、甄德在书房叙谈,不知在说些什么,不时还能传出阵阵大笑
甄德听到消息之后,立刻便来到裴府,文俶去孟津未回,能替文宓作主的只有裴秀。
甄德跟司马攸常有往来,他的卫队长郭延寿很熟悉牛安和文宓。甄德问他这两人的武艺时,郭延寿只回复一句话:以命相搏,牛安必死。
甄德和公主商议过后,带来一个意思:文宓要打,甄德支持。牛家敢耍花招,公主奉陪。
这两口子是敦厚之人,他们看重文宓分给他们的利益,也看重文宓表达出的情义。
裴秀与甄德的意见不谋而合,在裴武和郭延寿都给出文宓武艺更胜一筹的结论后,便放任文宓去打。
他们联手在后面压阵,不怕牛家翻起什么风浪来。
其实,裴秀早想对牛安动手,给文宓扫清障碍,免得猫猫狗狗隔三差五来撩拨,耽误他推动文宓。牛安的脑袋不大不小,正合适立威。
辱骂文宓的师傅,便是辱骂他表兄,居然还敢大庭广众之下要做文宓的姨祖父,这把裴家上下得罪的死死的。裴夫人听说之后,没埋怨文宓一句,直接让裴秀找牛安去要个说法。
一向温和的裴楷专程赶来,强烈要求堂兄搞倒牛家,不然河东裴氏的脸面便将丢尽。
不过,裴秀有自己的考量,只得暂时安抚下他们,静待文宓的处置,然后再开始后续动作。
好容易等他们走了,裴浚送茶去给裴秀醒酒。
裴秀看他脸上神色,知道他的来意,笑道:“往日总说你比宓儿沉稳,今日才知道你还是有些浮躁。那一日你与宓儿谈论为官之道时,宓儿说过句什么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有大勇者,猝然加之而不怒,成大事者,当有静气。”。
裴浚低头受教,忍不住又说:“阿翁,学弟今日贸然与人决斗,岂不是有违此话,阿翁为何还要夸他。”
“哈哈哈哈。”裴秀听了大笑:“浚儿说的也是。不过,此事当另论。为父夸他,是因为牛安、曹臣等人多番寻衅,他都能沉着应对。若是早像今日般拔刀伤人,那便是大错。”
“阿翁说学弟今日做得对?”裴浚还是不了解,解决矛盾的方式有很多,这恰恰是最不留转圜余地的。
“不错。今日曹志父子与牛安当面寻衅,宓儿并未强硬回话,这便是克制。莫要忘了,曹志是曹魏宗室一员,若是宓儿盛怒下说出一两句犯忌讳的话,岂不授人以柄?他不争不怒,使得牛安得意忘形之下口不择言,说出一句犯忌讳的话。这话不光冒犯你表舅,还犯了世宗景皇帝的名讳。一个死字,把他自己送入死地。宓儿若不果断出手,日后怎会再有如此良机?”
裴浚想了想,这倒也是,继而又问:“可这法子太过……怕是对学弟名声不利,恐若被冠上好勇斗狠之名。若是当时忍下,回头再以威势迫使牛安低头,上门认罪。如此……”
裴浚看裴秀脸色,没有说完。
“这便是你与宓儿的不同之处。”裴秀微微失望,没有责怪:“如此一来有两弊。其一,当时退让,会让人误以为宓儿怯弱无能,只会借势。其二裴家威势过大,恐会授人以借势欺人的口实,反让人同情牛家。老夫若是出手,恐会引起世族间的攻讦,朝局势必动荡。”
裴秀看裴浚沉思,接着说道:“宓儿此举看似鲁莽,其利有三。其一,宓儿这时机选的好,当时曹氏与牛安借势欺人,三个人欺负一个娃娃,这娃娃再如何做,也能说是不堪欺侮,做出的事都可说年少冲动,一句少不更事,便能搪塞非议。再者,以此话杀牛安,再如何说也是因尊长受辱,愤而出手,即便上了朝堂,有这句话,便没人敢让宓儿偿命。浚儿,可还记得王林那紫砂壶之事?大同小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