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宓站到磨盘上,兀自心有余悸,真悬啊,差点出群体事件,不,差点被熏死,过了今天一定强制要求佃户刷牙。
裴琰看文宓还在喘大气,忍不住在下面笑道:“学长啊,快说几句话吧,再不说话又要被人围上来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文宓埋怨她一句,招呼小肆等人后退几步,让庄户凑近一些,好听得清楚,这年头没扩音器,说话很不方便。
文宓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我叫文宓,是你们的庄主。新搬来的都认一认,记清楚了这张黑脸。日后见到我不需要问安,也不能像今日这般围住我。好嘛,幸亏我胆子大,不然还不让你们吓回去。”
噗,裴琰掩口轻笑,拉低帷帽,不至于失态。
四周庄户听出庄主在逗趣,都跟着大笑起来。
文宓待他们笑罢,接着说:“刚才你们围着我,嘴里喊的响,不过也有人肚子响。不知道是没吃饭还是没饭吃,没吃饭的我不管,谁家没饭吃,就来找李安从仓房里借。放心,我这里的粮食,不论佃户还是匠户,都能借,我一分利息都不要,也不管你什么时候还,只要记的还上就行。不过,都给我记住,我这些粮食救急不救穷。若是有人拉回家放着发霉或者转借出去,我不会再往外借一粒米。”
“谢小郎君。”很多庄户听到这话,喜笑颜开,高声道谢。
文宓不是要收买人心,新来的佃户是秋后来的,李散说他们家底都不殷实,文宓便找个由头,解他们燃眉之急。
文宓说完这事,问李散要来名册,开始正题:“这两天,家里要开铺子,需要十个女子去店里做事。条件很简单,十六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未婚女子都可以报名,若是已经嫁了人家的,不要有孕的,这点会有医工检查,谁都别想瞒着。此外,家中有两岁以下幼子的也不要。都不要吵嚷,这次的条件就是这么严苛,不要男子,不要不符合条件的女子,这一切都以你们入庄时登记的名册为准,任何人不可例外。”
这话一说,下面扰嚷声一片,哀求的,说情的都有,甚至有人高喊名册有误。
文宓听到这话,吩咐护卫敲锣。
锣声响,庄户都安静下来。
文宓扫视一圈,问道:“是谁说的名册有误?哪里有误。”
场子内顿时鸦雀无声,文宓身前站出一个膀大腰圆的红脸汉子,昂着头说道:“是我说的。”
文宓上下打量着他,不认识,不熟悉,肯定不是匠户,应该是新搬来的,沉声问道:“叫什么名字,哪里错了?谁的错了?”
那人大声说道:“俺叫刘三,俺闺女刘茑的错了,她今年十六,上面写的十三。”
“可有人能作证?”文宓翻着名册寻找,一边找一边问。
那人回头看了看,拉出三个人来。
文宓看得清楚,都是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挨个问道:“报上名字,可敢作证?”
“小的刘川,敢作证。”“小的刘二,敢作证。”“小的刘四敢作证。”
刘川、刘三、刘四给刘二作证,文宓不用翻名册就猜到了四人的关系。
中国人嘛,最讲究家族意识,同姓同族的向来是帮亲不帮理,像这种抱团找事的事情,文宓见得多了。早年村里选村长,都是选本家,这事是有传统的,传统就在这里。
裴琰离得近,觉得这事蹊跷,看这四个人中有两个神色紧张,心中觉得可疑,回头看文宓,发现他正翻找名册、
文宓找到刘茑的名字,确实十三。前后几页就是刘家这几个人。
明白了,想抱团取暖,那就别怪他泼冷水了,沉声说道:“刘茑出来。”
那汉子从人群中拉出一个小女孩来,四周庄户看了纷纷议论。
这女孩实在太过瘦小,说是十岁都有人信,说十六未免太夸张了,这谎撒得没水平,如果文宓这长相的多说两岁没人知道。
“她有十六?你莫要记错。”文宓看着这瘦弱的小女孩,实在不愿借她立威。
“俺家这个生在腊月里,看着小。”那汉子说着话,声音开始打颤。
旁边四个都跟着附和。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文宓叹口气喊出李散:“大声告诉所有人,这名册是不是按照我的吩咐逐户逐人登记的?”
李散心头有火气,瞪着刘三,大声说道:“是,小的没敢违命,亲自与李安及侯府账房先生登记的。”
“是不是根据各家家主亲口口述登记的?”“回小郎君,是。”
“登记完有没有念出来让人核实?”“回小郎君,有。”
“当时是否有人指出错误?”“回小郎君,没有。”
“整理成册后有没有送到缑氏县府与县中黄籍核对?”“回小郎君,已经核对过,无误。”
文宓挥手让他退回去,高声问道:“在场的庄户,你们登记时是不是这个流程?有没有人觉得我家管事在说假话?”
场内鸦雀无声,无人答话。先前也有人想虚报年龄,可想到官府有黄籍,文家有名册,便打消了这主意。
文宓抬起名册,问刘三:“我家管事有没有让你核实?你当日为何没有要求修改?”
那人额头已满是汗水,抬衣袖擦擦汗,说道:“小郎君赎罪,许是小的记错了。”
“记错了?”文宓不打算放过他:“你能记错亲生女儿的生日?你们四家还都一起记错,要不要我去县府取来黄籍给你看。长公主先前报上去的黄籍,也是错的不成?”
刘三听人说新开的铺子要招人,还发钱粮,心中艳羡不已。他去过很多人家,从没见过主动给盖房子的庄主,听说前些日子从庄中选的糕点师在城里过的不错,那这次招人发的钱粮一定也不少。
他家中没有合适的女子,便跟几个兄弟合计着使这个法子诈过去。原以为少年庄主向来不问庄中事,应该好糊弄,没想到遇到一个心眼这么多的。
他知道瞒不过了,扑腾跪在地上:“小郎君赎罪,小郎君赎罪,小的只想给孩儿找个事做,求小郎君赎罪。”
文宓冷声喝问:“巧言栽害我家管事,污蔑我家风,拉帮结伙做伪证,是不是想仗着人多欺我?”
旁边三个也跟着跪下,不跌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