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园,春香?裴琰一瞬间以为这俩有关系,转念一想是学长对香字情有独钟。额,又走神了。裴琰顺着文宓的思路想了一遍,说道:“小妹能理解,可春香毕竟是个女子。”
“女子又如何?女子未必便比男子做的差。”文宓脱口而出,然后很想给自己个嘴巴,这是男尊女卑的时代,虽然玄学兴盛,礼教并不严苛,可是仍有大批儒家卫道士。
裴琰惊讶于文宓的大胆,一时不知该如何说,用男尊女卑教育学长,她做不到。
文宓想了想,不扯男尊女卑那套,说道:“学妹,这掌柜与管事都只是一份工作,为兄那份岗位职责里写的明确,不管是谁做,只要做好就行。便比如东姑,不说为兄有意安排,就文家这几个管事,李达李耳两位做不了厨工。正经的厨工李秋连炒菜都做不好,他能与东姑一个女子相比?李小大与冬香,包括春夏秋三香,乃至萍儿都是跟东姑一起学的糕点,可都没有东姑做的好。所以,东姑做糕点管事,包括你我都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这掌柜的也一样,不能先分男女,成与不成,让李散与春香都试试,谁做得好便交给谁做,都做不好再找别人。学妹以为如何?”
裴琰听完,默然点头,她知道文宓已经拿定了主意,单从男女之道来劝,很难劝回。而且学长在用人一道做的还不错,不妨试一试。
师兄妹间第一次出现冷场,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裴琰便起身告辞。
裴琰回房关门的那一霎那,看文宓在看着她,勉强笑一笑。
关门回身的那一刻,裴琰觉得心中没来由安宁下来。或许,学长心中并没有男女之见。
带着莫名的心思,裴琰独过了旅游的第一夜。
一早醒来,天光已亮,蕊蕊正趴在她怀里撒娇赖床,外面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不用问也知道,学长带着两个弟弟跑步回来了。
今日起得晚了,做瑜伽的时候到了。
裴琰穿好衣服带蕊蕊出门时,第一眼便看到学长那满是阳光的笑脸,带着别样的温暖。
“早”“早”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简单问候,之后是会心默契的笑,昨晚的尴尬,一笑而过。
秋日艳阳升起,风轻云淡,真是美妙的早晨。
美好的一天从拜日十二式开始,兄妹五人每人一张瑜伽垫,依次站好,慢慢做着瑜伽,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瑜伽后,文宓去做早饭,回来哄着弟妹练习画画,他跟裴琰去农庄,要在皇甫如烟来汇合前分派好家事。
两人带着护卫直接奔向豆酱作坊,文宓骑马跟护卫走在裴琰的辎车边,指点着缕缕炊烟,跟她显摆自个的产业。
裴琰有些羡慕,又有些小嫉妒,紧闭着嘴,就是不开口夸他,免得学长上了天。
两人径直进入作坊,来的巧,正赶上开饭。
文宓本想说要蹭饭,可看到端上来的饭食,一时愣在那里。
小米稀粥,一叠泡菜,杂合面馒头,就这么简单。
文宓看着这些,再说不出话来,拿起一个馒头直楞神。
旁边的人见他这样都不敢开口,裴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开口打断。急匆匆跟进来的李散想要问安,被这气氛吓到,一时不敢开口。
文宓努力控一控情绪,环视一圈,看到了李散,把他招过来,劈头就问:“每日就吃这个?”
李散看着他满面怒色,连连点头,不敢说话。
春香在一旁说道:“小郎君,往常还有鸡蛋,只是昨日换得不多,今日才没有。”
“换得不多?”文宓想起了自己的早餐,喃喃说道:“我倒是吃到了李散新送去的鸡蛋。李散啊,你不该把鸡蛋给我。”
李散知道文宓动怒了,喃喃解释:“小郎君与小娘子……”
小拾贰在一旁接口:“小郎君,是属下让李散送去的。”
文宓挥挥手打断他,吩咐秋香:“把每日支出明细拿来。”
春香听了,立刻领命去取。记录作坊内每一条收支,这是文宓要求的基础,春香一直在做。
文宓看他们紧张的模样,示意他们都坐下,他掰开馒头闻了闻,还好没发霉,轻笑一声开口:“我原准备吃下这馒头的,在你们面前表现一下同甘共苦,收收你们的心。可我吃不下,不是你们的饭差,也不是因为我吃饱了。是我觉得没必要吃,我没必要在你们面前作秀。你们都是文家人,有的跟着家祖家君血战沙场,有的在文家做事十几年。李散呢,虽不姓文,可也是文家人,当年不是他父亲,家先妣可能会被沉塘。我们是一家人,包括城里的文府和侯府,以及首阳山的人,我们都是一家人。自家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为我好,我知道,可我也想对你们好。”
文宓说到这里停了停,接过春香递过来的账册,翻看了一遍,问李散:“作坊内用度不足,你为何不报?前面仓库里都是粮食,你为何不用?”
李散低垂着头,不敢说话,好容易鼓起勇气,他身边的春香说道:“小郎君,是婢子不让李管事报的。家中好几个作坊,小郎君在这里投入最多,却至今无所出。婢子……”
她没说完,意思已经很明确,其他人也是深有同感的样子。
人都是有尊严的,他们不愿甘居人后。
小拾贰再次开口:“小郎君,不干两位管事的事,是属下等一起决定的。小郎君仁善,减了租子,库房里收上来的粮食本就不多,不宜再动。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属下扛得住。”
旁边小拾壹等人也开口说:“我等扛得住。”
裴琰在一旁看了,总觉得眼睛发痒,悄悄转身,努力抬起头。
文宓明白了,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当时为照顾佃户而减了租子,还提前给匠户发了粮食,又用粟米换黄豆,粮仓里已经没多少粮食。
文宓努力控制情绪,咬牙说道:“你们辛辛苦苦在为我打拼,却吃得这般,这般清苦。这是我的错。我本该告诉你们,两年内不指着豆酱挣钱。我本该告诉你们,可以随意动用库内米粮。府里最近新得了三万钱,还在地窖里发霉,我该来问问你们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