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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柏宗一夜都没有睡好,一直到天色快亮才睡了过去。这么晚才入睡,按理说应该要多睡一会,但是天色蒙蒙亮他就醒过来了,像是有个生物钟。看看表,他才睡了一个时辰。

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洗把脸就出了门,客厅里磨蹭了一会,也没见祁良秦出来,想着今天祁良秦大概起来的早,可能已经出门去了。

于是他就跑着出了门,但是在外头溜达了一圈,也没看到祁良秦的身影。他汗流浃背地回来,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问春姨:“小祁起来了么,今天没见他出来跑步。”

春姨看了他一眼,手里摘着菜说:“没见他起来,平时他起来都会来厨房里看看,今天没见他,大概是没起来呢。莫不是昨天跑步那脚上磨破了皮。我早说叫他再多歇两天再跑,他不肯听。”

严柏宗没做声,直接走到了严松伟他们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严松伟还在睡着,被敲门声惊醒,翻身起来一看,见祁良秦趴在书桌上,睡的正香呢。

怎么趴到桌子上睡起来了。

大概是睡的太沉了,外头的敲门声他并没有听到。严松伟坐起来,揉眼问:“谁?”

“我,”严柏宗语气听不出波澜,说着便推开门:“该起床了。”

他说着便朝房间内看了一眼,看见严松伟睡眼惺忪地坐着,旁边桌子上趴着的祁良秦终于算是醒了,擦了擦嘴角,迷迷糊糊地看过来。一看到是他,似乎立即机灵了许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哥。”

严柏宗“嗯”了一声,眼睛却看向严松伟:“你还不起床,起来咱们打会球。”

“打什么球,最近太累了,我要多睡一会。”

严柏宗看向祁良秦:“你去不去?”

祁良秦摇头:“我不去了。”

严柏宗便关上了门。

祁良秦呆呆的站了一会,就又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玩着一支签字笔。

严松伟趴着问:“你昨天是趴在桌子上睡的么,这么睡不难受么?”

祁良秦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说:“我也是刚爬起来的。”

“要睡就铺好被子好好睡,不睡的话就出去走走,老趴着多不舒服。”

祁良秦笑了笑,严松伟又闭上了眼睛,他就又趴了下来。

祁良秦心里很不开心。

虽然不至于到难受的地步,但还是神思倦怠,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昨天晚上严柏宗的那番话,是叫他不要想太多,跟他划清界限么?

他不再是里的那个祁良秦,他没有那个祁良秦拥有的毅力和勇气,说难听点就是脸皮。他不希望严柏宗讨厌他。

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是该锲而不舍,还是该早点退出。

大概是没有可能的,应该是没有可能的。这念头浮现在他心里,叫他意志消沉。

他也是会累的人。他像是一块超大容量的蓄电池,一直放电一直放电,坚持了这么久,终于也都快要用尽了,却没有人来给他充电,他觉得很苦,很累。

好像这种苦和累也是突然间浮现出来的,因为在最甜蜜的时候给了他最猛烈的一击,所以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

做好了早饭之后,春姨便喊他们起床。又是个周末,严松伟要睡懒觉,不肯起。老太太吃了饭就又出门打麻将去了。

严媛说:“妈最近迷上麻将了,我看她除了打麻将,没有别的业余爱好了。”

“咱们也打几圈吧,”严柏宗说:“四个人凑一桌。”

“二哥睡懒觉呢,不肯起。”

“这不是有你,我,再喊上春姨和小祁,四个人也够了。”

“也行,反正我下午才有约,上午本来想待在家里看韩剧的。”

“多大的姑娘了,还看韩剧。”

“少女心,你懂不懂。”严媛说着就去喊了春姨过来,严柏宗说:“叫小祁的时候,他要是不肯来,你就拖他过来。别整天待在房间里学习,都学傻了。”

严媛去叫祁良秦,祁良秦果然不肯去。严媛合上他的电脑:“三缺一。”

“我打的不好,”他说着回头看严松伟:“你去。”

严松伟眯着眼睛说:“媛媛你赶紧把他拉出去,你们俩别打扰我睡觉。男人在外头忙了一周,累死累活,就指望着周末都睡个懒觉呢,你们懂点事,等下我给你们发红包。”

“二哥,这可是你说的。”严媛兴奋地将祁良秦拖起来:“你可大方点,给少了我们科不要。良秦,我们走,二哥给红包呢。”

祁良秦到底还被拽出来了,到了麻将室,看到严柏宗已经在那里坐着:“这么老半天。”

“良秦不肯来,还是我硬拖过来的。”

严柏宗淡淡地对祁良秦说:“良秦,还是要好好学麻将,我们家里人都是麻将高手,你打的不好,还不多练练。”

祁良秦没说话,春姨递给他一杯茶,他接过来喝了一口,说:“好香啊。”

“柏宗给我的花茶,说美容养颜的,我喝着比寻常的花茶要好喝多了。”

那茶水的香气在口腔里经久不散,大概不只是花茶那么简单。祁良秦一直低着头,就连严媛都发现了他情绪的低迷,问:“你怎么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跟松伟吵架了?”春姨问。

祁良秦摇摇头,说:“我们很好。”

“那你是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男人每个月也总有那么几天。”他说着就咧嘴笑了笑。

他本来以为他又要输的,在座的每个人都比他玩的好。但是奇怪的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输的人竟然一直都是严柏宗。

严柏宗说:“看来今天手气也太不顺了。”

“那今天得多跟你打两圈,大哥你平时赢了我们多少钱啊,今天好歹也还我们一点。”

春姨笑着说:“对对对,多玩两盘。”

他们这一玩就是半天,大概是玩的久了,祁良秦也渐渐地忘了不开心的事,赢了的话也会满心欢喜。他如今的牌技虽然比不上其他人,但是和曾经的他相比进步了不是一点半点。

严松伟起了床就过来观战,靠在祁良秦的肩膀上看他玩,偶尔指导一两句。祁良秦被他蹭着脸颊,有些不大好意思,他对于男人的触碰还是很敏感的。严松伟却还是直男常有的粗枝大叶,压根没有注意。如今他和祁良秦已经算是非常熟了,肢体接触显然也多了不少,他想不到歪的地方去,也大概是因为想不到,所以索性一条胳膊搭在祁良秦的肩膀上,半搂着他,十分亲密的样子。

严柏宗又输了一局,往椅子上一躺,说:“不行了,我是不能再玩了,今天手气太差,松伟,你过来替我。”

“大哥输的都冒汗了,”严媛笑道。

严松伟观战了一会,早就手痒难耐了,闻言立即和严柏宗换了位置,到了对面坐下。

祁良秦转身要去台子上拿水,严柏宗正好走到他身后,直接拿了他的杯子递给了他。祁良秦一愣,窘迫地接过来,说:“谢谢。”

严柏宗也没说完,在刚才严松伟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刚才严松伟为了指导祁良秦所以把椅子挪的非常近,几乎和祁良秦的椅子并排放着。严柏宗坐上去之后,身体自然地倾斜,一只胳膊搭在祁良秦的椅子上。

祁良秦就有些没有心思看牌了,半边身体都僵住了。他觉得严柏宗好像是故意要跟严松伟换的,但是严柏宗的表现又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淡淡地偶尔说上两句,有时候他要拿出某张牌的时候,严柏宗会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拿另外一个。

严媛笑着说:“大哥,你今天手气都被成这样了,还要指导良秦,良秦今天打的课比你好,你别把坏运气都带给他了。”

严柏宗说:“说不定换个方向坐,这手气就回来了呢。”

结果他这话竟然成真了,他真的指导着祁良秦赢下了这一局。

眼瞅着快到中午了,春姨便起来去做饭了。严媛伸了个懒腰说:“好了,不打了,我也累了。”

众人都站了起来,倒是严松伟有些意犹未尽。严媛说:“二哥,你的红包,可别忘了。”

“发发发,这就发。”严松伟说:“我在群里发,你们来抢吧,看谁的手气好。”

他说着就在群里发了一个,祁良秦赶紧掏出手机来抢,结果他却只抢到了一个最小的。严媛说:“我也只抢到个小的,大的让大哥抢走了!”

祁良秦扭头一看,竟然看见严柏宗也在玩手机。严媛说:“大哥,这点小钱你也跟我们抢。”

“见者有份。”严柏宗将手机装进口袋,笑着出了麻将室。

但是他没回自己房间,而是跟着严松伟到了对面房间里。严松伟去洗手间上厕所,出来看见他在椅子上坐着,楞了一下:“有事?”

“你跟良秦怎么样?”

严松伟笑了笑,说:“还能怎么样,老样子。”

“我看你刚才打麻将的时候,还搂着人家脖子,以为你们俩有了点什么呢。”

“是么?”严松伟笑了笑:“我没注意。我对他怎么会有想法,我不都跟你交底了么,我们俩是假结婚。”

“那就好,不过你以后也注意点,你没意思,不代表就可以跟小祁太亲近,难保他不会有意思,说到底,他可是喜欢男人的。万一他对你动了感情,你这边又没意思,将来岂不是伤了人家的心?”

“良秦,不能吧?他会喜欢我?”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注意点,你小子,就是心粗容易办坏事。行了,我也就是随便跟你叨叨两句,走了。”

严柏宗出了房门,吁了一口气,到了客厅,见严媛和祁良秦都已经不知去向。他走到厨房门口问:“媛媛他们人呢?”

“外头晒太阳呢。”

严柏宗朝外头一看,才看见祁良秦和严媛在秋千上坐着呢。

那秋千上是树叶,但是稀疏,阳光透过缝隙变成了细碎的一片,照在人身上到时舒服,不热。严柏宗从房里出来,在走廊通风处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说:“你们俩也不怕热。”

“打了一上午麻将,出来晒晒身上舒服,”严媛说着就从秋千上站起来:“这时候就该配点果汁啊,我去拿,你要不要?”

祁良秦点点头,严媛便起身去拿了,问严柏宗:“你要么?”

“我不要。”

严柏宗说着却站了起来,走到了秋千跟上,看了看祁良秦。

祁良秦也不知道是不是赌气,说:“严先生。”

严柏宗就在他旁边坐下了,问:“是不是我昨天说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祁良秦说:“本来也都是事实。”

严柏宗沉默了一会,那边严媛已经端了两杯果汁过来了,他站起来,说:“我不喜欢孙淼。”

祁良秦一愣,严柏宗却已经站起来朝外走了。他直起上半身,看着严柏宗的背影。严媛走了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他:“水蜜桃的。”

“谢谢。”祁良秦一边喝着,一边想,刚才严柏宗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跟他说他不喜欢孙淼。

这是他昨天晚上问的话,严柏宗后来问他想不想知道答案,他说不想。他不是真的不想,而是他以为严柏宗肯定会说喜欢。

“我喜欢孙淼,并且打算和她结婚。”他在梦里梦到的也是这样的情景。这情景叫他心痛,可也是必然事实。

但是就在刚刚才,严柏宗却告诉他说,他不喜欢孙淼。

祁良秦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孩子,有些东西他也能感觉得到。比如严柏宗为何会这么说,总是有一些特别的意义在里面。

这特别的意义让他瞬间满血复活。

严媛纳闷地问:“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祁良秦咧开嘴角,笑容在细碎的阳光中灿烂美好:“好甜。”

“加了蜂蜜,当然甜了。”

爱情总有一个阶段,一会酸一会甜。轻而易举地就因为对方的一个举动或者一句话而伤心流泪,烦恼痛苦,也轻而易举地就能喜笑颜开,满心甜蜜。

回头看的时候,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好傻好幼稚好好笑。但那才是纯粹又单纯的初恋的样子吧。既不是看透了爱情的苦涩之后四大皆空,也不是尝遍了爱情的甜蜜之后波澜不惊。还是初尝爱情的时候,为了一些小小的事情轻易欢喜或者流眼泪。

严柏宗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严家大哥又在懊恼。

他发现他最近经常莫名其妙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为什么会突然说了一句他不喜欢孙淼。

他不知道,想不明白,只是一刹那的冲动之下,眼看着严媛就要过来了,更多的话也来不及说,只能说尽可能简单简短的一句,他就说了这一句。

他觉得这一句话会是让情绪低迷的祁良秦开心起来的一剂良药。

他不想让祁良秦不开心。祁良秦不开心,他竟然有负罪感,不舒服。

但是祁良秦曾经那样勾引自己,自己不喜欢他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拒绝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他当初情急之下甚至给过祁良秦巴掌,那么决绝的行为都有过,那时候为什么没有负罪感,如今却有了?

严柏宗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可能是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严柏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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