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打量了一番，邓愈便明白为什么这两个女子一下就被识破了。
那个快嘴丫鬟生了一张瓜子脸，吵架的时候，脸上还有浅浅的酒窝在，这要是笑起来，只有瞎子才会认不出她是女子。
站在后面提点的那个小姐长得更胜一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眼睛水灵灵的，眉毛修长，还是一双柳叶眉，看上去我见犹怜，别说穿的是男装，就算是身穿盔甲，只要露出脸，正常人也一下就能看出她的身份。
邓愈观察到，那丫鬟看似威风，其实就是个传声筒，真正出主意的都是那个小姐。
这时，见那丫鬟占了上风，围观百姓也都纷纷起哄，挤兑起那府吏来。
“小姑娘说的也有道理，这位管事，你如果能做主，就安排考试呗！”
“考试，当众考试！”
一众百姓很好奇，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到底有什么本领。
那府吏眉头皱了皱，没招儿了，转向二女，苦着脸问道：“那就冒犯了，敢问小姑娘有什么手段？”
“小女子擅长算学。”一直没出声的那位小姐开了口，她的语态比她那个丫鬟稳重得多，后者叽叽喳喳的就像是只小麻雀似的，这位小姐的语速不快，语气平缓，听起来就让入觉得信心十足。
“算学？”府吏一愣神。
这也是门学问，政务也用得到，但先前很少有人单独凭借算学来晋身，一般来讲，有志于政务的，多少都会懂些算学，这名府吏自己也是如此。
因此，这女子今天前来选拔，也算是连开了两个先例，不过，事到如今，要拒绝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出题了。
府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选了道最有难度的题目，问道：“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听到题目，邓愈略一沉思便反应过来，这不是一道方程式的题目吗？
邓愈侧头看看李恪，见李恪微微皱眉，显然正是在心中演算；围观百姓议论纷纷，但大多都没什么头绪，只是起哄罢了，再转头看那女子时，只听对方再度开口，淡淡回答道：“大和尚二十五丁，小和尚七十五！”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目光全都看向了那府吏，后者目瞪口呆的表情告诉了大伙儿一切，视线再次转了回来，同时，惊叹声四起。
邓愈心中也是颇为惊讶，他知道这题目属于方程式解答范畴，单用心算推演，他自认算不过那女子。
这是谁家的女子，居然这么厉害！
“请府吏再出题目！”那女子一脸平静，早先这种平静还不算什么，可现在却给那府吏带去了极大的压力。
刚才那题目，已经是府吏知晓的最有难度的题目了，解出来不算什么，但解题的速度快到这个份儿上，就……
尽管才是初夏，天并不算太热，但府吏的额上、背上却是冷汗涔涔急下，最难的题目已经出了，再出题考，八成也只是助长对方的气势罢了，而如果不出题，就只能让对方通过，可女子为官如此具有争议的决定，他可不敢随意做出。
眼看围观百姓的劲头越来越足，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府吏越发的踌躇不定起来，就在这时，忽听人群中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小姑娘好本领，李某不才，愿与小姑娘切磋一番！”
府吏抬头一看，只见一儒士排众而出，心下已是一喜，待看清对方容貌时，这一喜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李尚书！您怎么在这里？有您出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那府吏迎上几步，眼角余光突然又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另一个目标，他身体顿时一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躬身就要行礼。
“本官适逢其会，自忖在算学一道也有些造诣，故而冒昧出面，与小姑娘切磋一番！”李恪反应也很快，斜跨前一步，挡在那府吏面前，冲着后者使了个眼色。
“哦，有李尚书出面，自然万无一失！”
那府吏官职不高，但既然被委派做这种接待性的职务，当然也不会是个反应迟钝的，他马上就明白了李恪的暗示，心中忐忑尽消，交代两句，一脸从容地退到了一旁。
府吏之所以这么从容，主要是因为看到了邓愈，既然决策者来了，无论出什么问题，都不关他的事。
可府吏这番做派看在其他人眼中，味道就不一样了，众人纷纷看向李恪，议论纷纷。
“这年轻人是谁啊？很厉害吗？”
“你们不知道？他就是吴国吏部尚书李恪，是吴王的左膀右臂！”
“这么年轻就当这么大的官儿，真是厉害！”
“那还用说？李尚书可是文武双全，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的，看来，这位小姑娘要麻烦了！”
议论声传入耳中，快嘴丫鬟心下当即就怯了，“突然来了个这么厉害的……小姐，这可怎么办呐？”
“不要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治政谋国，我比不过他，可比算学，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安抚了丫鬟，那女子躬身向李恪行了一礼，然后扬声道：“李尚书，请出题吧！”
“好！”李恪也不客气。
对于立志成为邓愈麾下宰辅的李恪来说，算学是必不可少的知识，对此，他下了不少功夫，也取得了不错的造诣。
可通过刚才那一题，李恪发现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心算之快，比他还要更胜一筹，即便以他的宽和性情，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今有卖牛二、羊五，以买十三豕，有余钱一千。卖牛三、豕三，以买九羊，钱适足。卖羊六、豕八，以买五牛，钱不足六百。问牛、羊、豕价各几何？”
三元方程式……邓愈摇了摇头。
围观百姓更是直接把目光转向了那女子，这种题目，听了都迷糊，还谈什么算啊？
“这一题……”女子偏头想了片刻，樱唇微启，吐出了一连串的数字：“牛一千二百，羊五百，豕三百！”
李恪一拱手，脸上的赞叹之色，掩都掩不住：“小姑娘妙算无双，本官佩服，可否再请教一题？”
“请！”女子回答的很干脆，现在没人觉得她是托大又或如何了，人家这是底气十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