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权奸董卓见吕布与貂蝉在凤仪亭中相互依偎,心中大怒,拣起吕布所遗之无双方天戟,奋力掷向吕布。那吕布何等神勇?单臂一挡,画戟落地。然吕布终是董卓属下,心存畏惧,故不敢拾戟,慌忙逃走。
笑中藏刀李儒闻知内情,急见董卓。时董卓余怒未息,大声骂道:“叵耐逆贼!戏吾爱姬,誓必杀之!”
李儒劝慰道:“岳丈差矣。昔时春秋五霸之楚庄王大宴群臣,酒酣之际,令爱姬婵娟为群臣轮流把盏。勇将蒋雄见婵娟貌美,遂起爱慕之心。值婵娟为蒋雄把盏之时,忽一阵风来,吹灭灯烛,厅内一团漆黑。蒋雄也是酒劲壮胆,竟乘机搂抱婵娟。婵娟大怒,趁势捋掉蒋雄头上盔缨,秘告楚王,请楚王查找绝缨之人,以正军法。楚庄王闻听,竟令厅中武将全部除下盔缨后,才命掌灯,拒不追究戏姬之人,使蒋雄感恩涕零。后楚庄王为秦兵所困,危急关头,得蒋雄死力相救,方得脱身,始知蒋雄乃绝缨会中戏姬之人。今貂蝉不过一平常女子,而吕布乃岳丈心腹猛将。岳丈若就此机会,将貂蝉赐于吕布,吕布必感大恩,以死相报。岳丈请自三思。”
董卓沉吟良久:“汝言亦是,吾当思之。”迈步进入后堂,唤貂蝉问道:“汝为何与吕布私通耶?”
貂蝉泣告:“适才妾正在后园赏花,吕布突然来到。妾大惊躲避,那厮道:‘吾乃太师之子,并非外人,何必相避?’提戟赶妾至凤仪亭中。妾见其存心不良,恐为其所污,连累太师,便欲投荷花池中自尽,又被那厮死死抱住。正在生死之间,喜得太师赶来,救了贱妾性命。”
董卓又道:“我今欲将汝赐与吕布,何如?”
貂蝉闻言大惊失色,旋即哭道:“妾身已事贵人,今忽欲下赐家奴,妾宁死不辱!”忽掣出壁间宝剑,佯欲自刎。
董卓慌忙将剑夺下,拥抱道:“吾戏汝耳!吾戏汝耳!”
貂蝉趁机倒于董卓怀中,佯恨道:“此必是李儒之言!那笑中藏刀与吕布相交甚厚,故处处为吕布着想;却不顾惜太师体面与贱妾性命。妾定当生噬其肉,方解吾恨!”说罢,掩面大哭。
董卓见貂蝉对自己如此痴心,便轻抚其背劝慰道:“卿乃我之心肝,吾安忍舍汝耶?望勿忧疑!”
貂蝉心道只有远离吕布,才更能增其悬念;亦可使司徒从中挑拨取便。故趁机进言道:“妾虽蒙太师怜爱,但恐此处不宜久居,久必被吕布所害也。贱妾失节事小,玷污太师威名事大。”
董卓道:“那厮怎敢?吾明日和你同归郿坞,金屋藏娇,共享快乐如何?”貂蝉大喜拜谢。
董卓复出,李儒近前探询事体如何,被董卓斥出。
翌日,董卓携带貂蝉,起驾郿坞;文武百官,俱来拜送。貂蝉在车辇之上,遥见吕布于稠人广聚之内,眼望车中。故意虚掩其面,如痛哭之状。
车已去运,吕布仍缓辔于土冈之上,眼望车尘,失魂落魄,叹惜痛恨。忽听背后一人言道:“温侯何不从太师同去?”
吕布回头一看,正是司徒王允,慌忙见礼。
王允道:“老夫近来偶染微恙,多日闭门未出,故久未得与温侯一见。今日太师驾归郿坞,只得扶病出送,却喜得晤温侯。请问温侯为何在此长叹?”
吕布道:“正为公女耳。”
王允佯惊道:“许多时尚未与温侯耶?”
吕布恨道:“老贼自宠幸久矣!”
王允佯大惊道:“温侯戏吾耳,焉会有此事!”吕布遂将前事一一告之王允。
王允仰面跌足,痛哭流涕,半晌不语;良久,才言道:“不意太师竟作此禽兽之行!”因挽吕布之手:“且到寒舍商议。”吕布随归。
王允延入密室,置酒款待。吕布又将凤仪亭相遇之事,细述一遍。王允闻貂蝉言语缜密,心中暗喜,口中佯叹道:“太师淫老夫之女,夺温侯之妻,诚为天下耻笑。非笑太师,笑允与温侯耳!然允老迈无能之辈,不足为道;可惜温侯盖世英雄,亦受此污辱也!”
吕布怒气冲天,拍案大叫:“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
王允佯阻:“老夫失语,温侯息怒,传将出去,恐累及老夫。”
吕布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王允听言,挑拨道:“以温侯之才,诚非董太师所可限制。”
吕布沉闷良久,又道:“吾欲杀此老贼,奈是父子之情,恐惹后人议论。”
王允冷笑道:“温侯自姓吕,太师自姓董。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耶?”
吕布一听,激起心中旧恨,拜道:“非司徒言,布几自误,望司徒助我!”
王允见吕布心意已决,便说之道:“温侯若扶汉室,乃忠臣也,青史传名,流芳百世;温侯若助董卓,乃反臣也,载之史笔,遗臭万年。”
吕布激起胸中豪气,拔刀刺臂出血为誓。王允跪谢:“汉祀不斩,皆出温侯之赐也。”即请司隶校尉黄琬商议:“董贼深居郿坞,难见其面,计将安出?”
黄琬献计道:“司徒可求一天子诏书,诈言禅位董贼;复遣一能言之人,往郿坞招请董卓;温侯可伏甲兵于朝门之内,待其入而诛之。此上策也!”
王允又问:“不知何人可去?”
吕布道:“吾同郡骑都尉李肃,以董卓不迁其官,甚是怀怨。然董贼仍倚为心腹。若令此人去,董贼必不相疑。”
王允又使人密请李肃,共商此事。
李肃道:“我亦欲除此贼久矣,恨无同心者耳。今诸公若此,是天赐也,肃岂敢有二心!”遂折箭为誓。
王允许愿道:“公若能干成此事,何患不得显官。”
翌日,李肃引十数骑,前往郿坞,言报天子有诏。董卓命入。李肃三拜九叩,跪地道喜:“太师大喜!今天子病体新痊,欲会文武于未央殿,议将禅位于太师也!”
董卓道:“群臣之意若何?”
李肃道:“群臣望太师如望甘霖,尽皆奔走相告。受禅台、禅让诏书均已齐备,只等主公到来。”
董卓大喜:“吾夜梦一龙罩身,今日果得此喜信。时哉不可失!”便命心腹将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领飞熊军三千守郿坞,自己即日排驾回京。并顾谓李肃道:“吾为帝,汝当为执金吾。”李肃拜谢称臣。临行,又谓貂蝉道:“吾为天子,当立汝为贵妃。”貂蝉已明知就里,假作欢喜拜谢。
话说董卓出坞上车,前遮后拥,望长安而来。行不到三十里,所乘之车,忽折一轮,董卓乃下车乘马。又行不到十里,那马踢跳咆哮,掣断辔头。
董卓问李肃道:“车折轮,马断辔,其兆若何?”
李肃回道:“此乃太师应绍汉禅,弃旧换新,将乘玉辇金鞍之兆也。”董卓喜而信之。
既至城外,百官俱出迎接。董卓先进至相府,沐浴更衣。吕布入内祝贺。董卓喜道:“吾登九五,汝当总督天下兵马。”吕布佯跪拜称谢。
次日侵晨,董卓摆列仪从入朝,群臣各具朝服,迎谒于道。李肃手执宝剑扶车而行。车至北掖门,军兵尽挡在门外,独放御车二十余人同入。
董卓遥见王允等各执宝剑立于殿门,惊问李肃道:“持剑是何意?”
李肃不应,推车直入。
王允挥剑大呼道:“反贼至此,武士何在?”两旁转出百余人,持戟挺槊刺向董卓。
董卓身衷重甲,难以刺中要害,伤臂坠车。急忙大呼:“吾儿奉先何在?”
吕布从车后突出,一戟刺入董卓咽喉,李肃上前一步,取剑割下董卓头颅。
吕布左手持戟,右手从怀中取出诏书,大声呼道:“奉诏讨贼臣董卓,其余不问!”将吏皆呼万岁。董卓手下四将闻变,领兵突围而走。
王允遂命人将董卓尸首,号令通衢。董卓尸体肥胖,看尸军士以火置其脐中为灯,膏流满地。百姓过者,莫不手掷其头,足践其尸,以解己恨。
玉面温侯吕布刺死董卓之后,并不理会众人,急忙带领手下三千飞虎军直奔郿坞,去取貂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