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房间的陆沿没由来的变得放松,有些好笑的插着口袋回头,他不习惯房间里太亮,所以此刻只有窗前的一盏橙色落地灯开着。昏暗的环境里,两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陆蠡气势汹汹的神情也被削弱了不少。
“我问你,卢西恩是谁?”
“这不关你的事。”
陆蠡的态度坚决,一心只想离开这个房间,偏偏陆沿就挡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像座小山似的。见她不肯说实话,陆沿发出啧的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满怀恶意的开口:“我知道他是谁,卢西恩斯特林,当初囚禁你的男人。”
刹那间,陆蠡浑身的血液像被人抽光,昏暗的灯光也无法掩饰她此刻苍白的脸色。
“你闭嘴。”
声音已经不自觉的颤抖,如同濒临崩溃边缘,可陆沿好像没发觉似的,他甚至往前走了一步,弯腰靠近陆蠡,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问道:“我很好奇,你是还跟这个叫卢西恩的男人有联系吗,为什么会当着我的面说出他的名字,你不怕我,告诉爸妈?”
“你住口!”
陆蠡猛地冲向陆沿,试图把他推开然后逃出房间,但陆沿岂能再次让她得逞,他轻而易举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困在手臂与墙壁之间。因为惯性陆蠡一下撞在墙上,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眉,却依旧狠狠盯着陆沿。
“我警告过你的,陆蠡,不要靠近满满。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妹妹,做满满的姐姐,你该对自己感到羞耻。”
“羞耻?为什么要羞耻,就因为我曾经被人囚禁?你以为我想要这样吗?如果不是因为曾经是孤儿我也不会遇到卢西恩,也不会发生这个你认为羞耻的事!”
“孤儿?”
陆沿有些吃惊的反问,他一直以为陆蠡被送到美国后是直接被人收养,为什么会成为孤儿?
“对,这下我又有一个把柄在你手里了,我都忍不住为你感到高兴。”
陆蠡假笑着,眼睛里却有着化不开的哀伤,那种伤心难过是陆沿从未见过的,他甚至无法再继续看着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会变成孤儿!告诉我!”
陆沿似乎一定要她说出些东西,用力的捏着她的手腕,姿态强硬。被逼迫的无法维持笑容的陆蠡别过脸去,她盯着那盏落地灯,沙哑着嗓子说:“因为我被发现在德克萨斯州的一家火车站厕所里,要不是工作人员推开那扇隔间我可能当晚就会因为饥饿寒冷而死去。”
随着这句话的尾音结束,陆蠡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无息掉落,可她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你不是都知道吗,我是被李家的人绑架带走,或许他们是为了推卸责任所以把我扔在了那,毕竟都已经到了国外,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亚洲女童,谁会特意去调查她的身份,我的下场要么被好心人送到警局要么就这样死掉,我想他们更愿意是后一种情况。”
整个房间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陆蠡看向陆沿,褐色眼睛满是泪水,像把一块琥珀放在了盛满水的玻璃碗里,是漂亮易碎的珍贵物品。陆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但发红的眼眶和脖子处浮现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缓慢松开控制她的手,陆蠡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逃离,关门声响起后房间再次陷入寂静,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陆沿不知道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多久了,最后他动了一下头,看着之前抓着陆蠡手腕的手,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死掉吗。”
回到房间后的陆蠡躲进浴室打开淋雨,放声哭了出来,她不是因为陆沿刻意的欺侮而哭,是因为回想到了过去,关于孤儿院,关于吉姆,关于那幸福又短暂的快乐日子,还有关于卢西恩。
第一次见到卢西恩的情景早已变得模糊,能记得的只有他灰蓝色的如同冬天大海般的眼眸。当时孤儿院里的孩子年龄都不大,十岁的卢西恩已经是整个孤儿院最年长的了。
院长伊丽莎白把他抱回来的时候他连话也不会说,光看外貌隐隐约约能辨别出混血的样子,起初众人都以为他是个哑巴,因为等他长到了四岁仍旧是一句话也不说。
第一次开口是有一对夫妇前来领养男孩,一眼就看中了他,对方并不在意他不会说话这一点,仍然亲切的拉着他聊天培养感情,但当女人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时,他开口了。
“你不是我妈妈,我不和你走。”
最终卢西恩还是留了下来,之后的日子他拒绝过无数试图想把他领养的夫妻,伊丽莎白问过他缘由,他只是沉默不语,手里拿着被遗弃时放在他口袋里的字条,只有简单的两个中文,卓旧。
那应该是他的名字,奇怪的名字,有哪个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旧,然后再把他遗弃?
中国有句老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卢西恩很久以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是被抛弃的旧,是糟粕一般的存在。可明明他拥有让人无法拒绝的出众长相,每个来孤儿院的人都会忍不住夸赞他,真是个漂亮的男孩。
陆蠡就是被这样的他吸引,黑发灰眸,稚嫩的五官仍旧维持着亚洲人的特点,在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中尤其亮眼。所以陆蠡看见他就像是在无边大海中找到了避风的港湾,紧紧抓住不肯放手。
卢西恩曾笑称陆蠡对他有雏鸟情节,事实也确实如此。两岁的陆蠡在看到十岁的卢西恩第一眼后就粘着他不放,就像过去对陆沿那样。
第二天醒来陆蠡头疼的要命,好在是周六不需要上课,只不过昨晚答应了李树今天和他去看一个摄影展。陆蠡拖着疲惫的身躯起床洗漱,镜子里的自己眼圈泛红脸色苍白,明显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她叹了一口气,还是拿起了一旁的化妆品,在挑口红的时候陆蠡犹豫了好一会,最后选了一个豆沙红。
楼下陆沿和陆一沉默着吃早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情景因为两人各自的低气压无端让人觉得压抑。桌上热气腾腾的中式早餐旁摆放着略显突兀的西式早点,三明治,煎鸡蛋,面包,还有牛奶果汁,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今天除了去芭蕾舞课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了,下课结束后我可以自己回来,你不用特地去接我。”
“嗯,路上小心。”
芭蕾舞课的地点和陆沿的公司同路,接送工作一直是由陆沿来做,有时候如果陆沿忙,陆一就自己打车回来。在两人收拾好准备出门时陆蠡下楼了,看着画着精致妆容的陆蠡两人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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