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真可爱。
玉清真人远远地看着殷宁两只小手掐着法诀,有模有样地施展一些在他看来漏洞百出的法术,素来古井无波的面容难得出现一丝柔和。
“枯木逢春……咦,好奇怪,为什么唤不醒?”殷宁手心里握着一支桃花枝,脑袋歪了歪。
玉清真人的神色一凝,暗中吹了口气,原本干枯的枝条便开出了一朵灿烂艳丽的桃花。
开心。
殷宁笑了笑,从高高的石桌跳下,玉清真人紧张地用法术隔空托住他的身体,让他缓缓降落。
太小太脆弱了,仿佛不堪一折的花朵,所以需要好好保护。
其实凭他的境界,就算站在殷宁面前,殷宁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殷宁手里攥着桃花枝,拿到屋里随手放着,便开始坐下来写日记。
玉清真人分出了一缕神识附在了那截桃花枝上,看到了他写的文字——“今天我学会了枯木逢春”。
再往上看,还有诸如“突破炼气八层失败”,“水遁术不够熟练”之类的记载。
真是个用功的好孩子。
玉清真人的眼神柔了柔,很想伸出手去摸摸那颗小脑袋,不过终究还是抑制住了这个想法。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之前经过一番细查,他终于知道了殷宁并非是玉玄真人的徒弟,而是支脉弟子。
来自支脉的弟子他也收过一个,精通符咒的陆缜,所以他不介意再收一个。
不过眼下最麻烦的是楚天越,楚天越似乎是这孩子的生父,可本宗这边不比支脉,绝不可能收楚天越这种资质的闲人来滥竽充数。
修仙者寡亲缘情缘,只求长生之法,哪怕关系再亲近的亲人朋友,如果修炼速度跟不上,只能变成拖累。
他就曾经亲眼见过某个修士为了让自己妻儿也能活得长久,不惜走旁门邪道来续命,最后反而误入歧途的事情。
这个楚天越,很有可能变成殷宁的拖累。
而且,这孩子未免也太黏着自己的父亲了,孩童撒娇虽然是天性,可亲密成这样就有些不妥当了。
也罢,反正迟早会是他的徒弟,以后再悉心教导就好了。
玉清真人心里暗暗做着打算,他如果现在贸然出面说要收徒,未免太失风范了,还是按照宗门以往的规矩,一步步慢慢来吧。
……
另一边,楚天越苦寻不到殷雪尘的消息,玉清真人又不肯见自己,他在烦扰之下,终于想到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决定重金悬赏有关殷雪尘的消息。
“一百瓶琼露。”
楚天越数着眼前的瓶子,心里一阵肉痛。
但是总不能让孩子没了娘,他咬了咬牙,把悬赏消息托人散布出去。
一百瓶琼露,筑基期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他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殷雪尘作为名门圣女,兼具美貌和实力,在修士里名头很大,但她性格孤僻高傲,真正相熟的人没有几个,所以一开始来提供消息的,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的浑水摸鱼之辈。
楚天越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信那种“我上个月好像在哪个地方见过殷仙子”之类模棱两可的话,他要的是殷雪尘如今的确切行踪。
就这么等了两三天,负责传送消息的贩子告诉他,有个罗浮山的弟子要求跟他见面。
楚天越的心口砰砰乱跳,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如约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地方极其隐蔽,楚天越看到对方脸上蒙着薄纱,看身段是个曼妙的女子,他荒谬地想着这该不会是殷雪尘吧,喉头忍不住紧了紧,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你就是重金悬赏雪尘师姐消息的人?”
那女子回过头,打量了他一眼,“你肯出一百瓶琼露?”
这女人是筑基期,而且还是特别厉害的那种筑基期……
楚天越暗想着,不由紧张地攥了攥手,“只要消息属实,我当然肯给。”
“我现在很需要琼露。”那女子叹了口气,“足足一百瓶,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没有哪个不会心动的,不过雪尘师姐的行踪涉及到我师门的机密,一旦我说出来,如果泄露出去,我可能会被逐出师门。”
她手里的剑动了动,鸣声清脆,楚天越警惕地往后退了退,那女子却“咯咯”的笑了出声,“你紧张什么?我罗浮山是名门大宗,断不会干出杀人夺宝的肮脏事,我只是需要一个协定,一个对我们两个都有约束的协定。”
“我可以签血契。”楚天越想了一下,“一旦我泄露是你说出的消息,我就会被诅咒反噬。”
“看来你对雪尘师姐很是痴情。”那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很多人都来问过雪尘师姐的消息,可这件事在门派里是不传之秘,外人当然不可能知道。”
“她……她在哪?”楚天越的声音哽了哽,那女子垂了垂秀丽的眼眸,“好吧,既然你都给了这么丰厚的赏金,我就告诉你……雪尘师姐,她已经仙逝了。”
楚天越的表情僵了僵,那女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节哀。”
“她……怎么会死,我不信……”楚天越激动道:“她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子吗?玉清真人的得意高徒,殷家大小姐,那么厉害的女人,怎么会死?!”
“我没必要骗你。”那女子的眼眸冷了冷,“我以道祖名义起誓,如果我对你说了谎话,我这辈子的修为都会停滞不前,连筑基都没办法突破。”
楚天越的脑子乱糟糟的,他咬紧了牙关,眼眶微红,“她是怎么死的?”
“这件事就不能告诉你了。”那女子咳了一声,“其实我也不过是一个局外人,只不过偶然撞见了雪尘师姐的遗体,雪尘师姐的死讯一直都是被上面压着的,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所以你以后绝不能泄密。”
“……”楚天越仿佛全身失了力气,他刚来这边的时候满心的欢喜和期待,希望给宁宁找到娘亲,也许殷雪尘见到可爱的儿子就会心软,这样就能一家三口团聚,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殷雪尘……”楚天越哽咽地喊出这个名字,只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不行,不能让宁宁知道这件事。
楚天越独自一人靠在角落里呆坐半响,终于浑浑噩噩地站起来,紧绷着脸走回去。
殷雪尘死了,从此以后,在这世上跟宁宁最亲近的人就真的只剩下他了。
……
“爹,你回来了?”殷宁正在写东西,见楚天越回来,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写。
楚天越“嗯”了一声,躺回床上休息。
殷宁不专心地回头又看了一眼,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跑过来问:“你找到娘亲的消息了吗?”
“没有。”楚天越避开他的目光,殷宁眨了一下眼,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不要难过了,就算找不到,也不要难过……”
原著里的楚天越可是个多情种,对后宫众女都很真情实感,经常冲冠一怒为红颜。
“爹爹不难过。”楚天越攥住了他的掌心,“你娘亲可能躲在哪个地方闭关,像她那么厉害的人闭关起来都要很久的,我们也出来好几天了,掌门会担心的,明天宁宁就和爹一起回去吧。”
“你真的不找她了?”殷宁既觉得疑惑,又稍微松了口气,楚天越勉强笑了笑,“你娘亲可能是在闹别扭,躲起来不肯见我,你放心,等爹爹以后变厉害了,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她。”
“爹爹以后肯定会变得很厉害。”殷宁笃定地点点头,“等你变厉害了,娘亲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楚天越突然觉得很心酸,转过去埋进被窝里,“爹爹很累,要休息了。”
“好。”殷宁乖乖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又跑回去写字了。
次日他们父子就乘坐飞舟回了支脉,船舱里烧着暖炉,殷宁每天照样吃了睡,睡了吃,反正在船舱里很无聊,而且也不宜练习太多法术,不然飞舟可能会出现意外,所以他往往是睡前喝几口琼露,在睡梦中缓缓地滋养自己。
楚天越瞧着儿子睡着了,自己也偷偷躲到通灵石里的血海空间修炼,身体的经脉不停地骤缩又胀大,他的眼眸赤了赤,忍耐不住地从空间里面钻了出来。
“咕噜噜。”
沸腾的液体在血管里燃烧,楚天越取过一瓶琼露灌进嘴里,身体才勉强舒服了点。
不行,不够,还要更多……
楚天越把乾坤袋里剩下的灵石和琼露全都抓了出来,浑浑噩噩地全部吸收了。
不够,不够,我还想要……
楚天越的眼前雾蒙蒙的,摸索着想要找到能给他提供灵气的东西,摸了半响,双手突然探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的眼眸一赤,低头就想咬下去。
“啊……”
底下传来惊呼声,腹部似乎被踢了一下,楚天越微微眯起眼,用坚硬的手臂困住对方,语气危险,“逃什么?”
妈呀,爸爸犯病了!
殷宁在底下看着他赤红的双眸,这正是通灵石的煞气入侵的征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