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不久,你先在我这里玩一会儿,咱们躲躲雨、聊聊天。”
宿平于是进了屋子,孙犟头帮他把蓑衣脱了下来,一边道:“阿根他给我筑好了田埂,又怕我自己淋雨白跑一趟,就过来跟我提醒了一句,便回家去了。你是来找他的吧?”
少年从蓑衣里面钻了出来,点了点头。孙犟头又拿了一块干布,给他上下擦了一遍,待他坐下后,老人又躺回了藤椅上,眯起眼睛,微笑着看向少年。
“你身子结实了不少哇,都不似以前那么白了。”
宿平也不瞒他,将邱禁教习自己练功,还有那要考禁军之事都告诉了老人。孙犟头在他眼里,便如同亲爷爷一般,这从少年叫他“爷爷”而非“孙爷爷”之中,便可见一斑。
“难怪连日都不见你踪影,想来那前早间见到的,就是你口中的邱叔叔了。”孙犟头虽有八十来岁,却依然颧隐额盈,头脑灵光、口吐清晰,这在乡间清苦之地确也少见。
宿平点了点头。
“没想到没想到”孙犟头忽然叹道,“方才我还在唱道世事有常,却是应验了。”
宿平疑道:“爷爷,你是怎么了?我只听过世事无常,却不知这世事有常是何道理?”
老人不答反问:“你可知你爹当年有个心愿?”
“是什么心愿?”
“参军习武。”
“啊?”宿平失声。
“可惜并未如愿。”
“我可从未曾听家人说过!”
“这还得从他的出生说起”老人两眼望着门外雨帘,缓缓而道,
“你爹出生之时,你爷爷便去请来了村里一个老头哼!那老头成天装神弄鬼,占卜问卦,却偏很多人信了他听说那老头神神叨叨了半天,终于问出了一个结果,于是告知你爷爷,你儿五行缺木,须得去山里祈回一株新樟,再于自家栽上满院的苗木,终年与树同邻,方能保得一世安泰。你爷爷居然真的糊涂虫上了脑,跑到深山里,照那老头的什么五行八卦图转悠了几日,累了个半死,却也没找到哪怕一片樟树叶子。再去问那老头,那货居然说你爷爷搞岔了方位,又让他去找,又是连着几日进出深山”
“都说我是孙犟头,我瞧着你爷爷当年真有强过我的苗头。”
“果不其然,这第二回进山,真的找着了那棵樟树苗子,却看着软软奄奄,把你爷爷急得立马回来浇水浇粪的,忙个不歇。”
“你说这野林子里长出来的东西,能这么容易就死?我后来还听说那苗子竟是根孤零零的独苗,旁边没有一根大樟木!你说蹊跷不蹊跷?亏得还有人信!必是那个装神弄鬼的提前移栽下去的!”
“樟苗是活了过来,也就是如今你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樟树,你爹也被那老头取了个宿树根的名字。我虽长你爷爷十几岁,却与他素来交好,可当年我恰逢妻亡,也无心去管他的这些家常。等我得知,那也是许久之后的事了”
“你爹长大后,生性好动,你爷爷就把他送到了我这里,让他学念字。我本来也是粗人一个,那些文字都是我妻子教的,她走了以后,我也闲着无事,便就答应了。后来又有其他人家把孩子送了过来,我便做了你爹他们的先生。不曾想,你爹没过几个月就把王聪明、许重恩那些孩子给挨个收拾了,你爷爷熬不过村里人天天上门讨要说法,就把你爹拧回了家里。后来王聪明头上生了癞子,其他的也渐渐长大,陆续下地忙活,都没了念书的心思,我也关了大门落个清静。倒是许重恩那小子,时常向我请教,后来自己做了个半吊先生,也不来往了,真不愧了他那本名”
“你爹虽说少年好斗,却是最重情意,我地里活多的时候,都是他帮的忙。只是这半山沿终究困不住他的心思,总想着出去闯荡,想去参军习武,可你爷爷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