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华这是头一回在一个山村里过冬。
这份冷真是她从未领受过的。
好在她已经将铺盖全搬了过来,在奶奶那张大炕的里边,占据了半壁江山。
睡觉倒还是挺暖和的。
就连缝纫机也被她挪到了这里。
于是,这里就成了她做手工的地方。
这天,奶奶被老姊妹们请去一起玩牌了。刘爱华一个人在屋子里做衣服。
在窗户下,她就着照射进来的阳光,踩着缝纫机做着一件衣服。
衣服用了农家自己织的布料,本白的底色上,起着一朵一朵藏青色的花。
花朵很大,一朵花就有一只巴掌那么大了。
刘爱华踩着缝纫机,将一道缝线踩到底,剪去线头,举起衣服端详着。
这是一件中式罩衫。
中式的领口,滚了一圈藏青色的边儿,袖口和衣襟也都精细地滚着同样的边儿。
刘爱华将衣服穿在身上,举起粉红色的小镜子左照右照。
“我这简直就是清穿剧里女人的打扮啊。”
刘爱华嘀咕着。
这时,院子里响起呼唤声:
“爱华,爱华。”
刘爱华忙放下镜子,刚要脱下身上的衣服,门帘一挑,小霞站在房门口。
“唉哟,这是你啥时候买的布是乡里供销社进的新布吧这么好看的花样,咋没见别的人买啊”
小霞盯着刘爱华身上的新衣服,满眼的惊奇和赞赏。
刘爱华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年代,想穿件漂亮花色的衣服,还真不容易,也就这种花色还能随意得来,穿上身还能令人耳目一新了。
“这哪儿是供销社新来的花样”刘爱华笑着脱掉身上的新衣服,说道:
“就是供销社真的新进了好看的花布,我也没有那么多的布票买啊。”
“那你这布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是”小霞脸上浮起疑惑的神情。
“这是我赶会的时候买的人家自己织出来的布,不用布票。”
小霞一怔,怀疑地拿起刘爱华脱下的衣服,仔细地查看,断然答道:
“你别骗我了,这哪儿是谁家自己织出来的布我还没见过谁家织出来过这么好看的花布呢。
咦,不对,这真的是自己织出来的那种布,真的是啊,跟我奶奶织出来的一模一样。不过,这大朵的花,是咋染上去的”
小霞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刘爱华:
“这是你染上去的不会吧你啥时候会染,这么好看的布了”
刘爱华将自己的双手伸出来,得意地一笑
“这当然是我染出来的布了。喏,你看,我的手上,这指甲缝里现在还留有这种深蓝的颜色呢。”
小霞抓住刘爱华的手:
“果然,真是你染的花布。可是,你咋会染的呢咱村里就从来没人会染这种布啊。”
面对小霞的疑虑,刘爱华脸不红心不跳,坦然答道:
“当然是我去彰阳市里的时候,跟市里的人学的呗。很好学的,我教你,包你一学就会。”
反正只要有什么事儿是村里人没见过的,刘爱华统统都推到彰阳市身上。
效果挺好。
小霞一脸惊喜:
“真的那说定了,你可要教会我。我奶跟我娘都会织布,我家里还有一台织布机呢。”
刘爱华骄傲地一抬脑袋:
“你放心,染花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招呼小霞坐下,刘爱华端出来一盒饼干蛋糕小点心,让小霞尝尝。
小霞吃得惊喜连连,直夸这彰阳市的点心做得好吃,还说明年再跟刘爱华一块儿去市里卖玉米棒子或是卖杏儿的时候,自己也要买一些。
“还用等到那时候我下次再去彰阳市里送货的时候帮你带回来好了。”刘爱华大包大揽说道。
小霞连连点头道:
“嗯,这更好。反正我家里现在有钱了,除了队里下来的小酸枣饮料的钱,我哥还因为在厂里干,多了一笔钱呢。我要让你帮我多买些好吃的,叫我爷我奶都尝尝。”
“爱华,你经常到市里去,能见到,那位解放军吗”小霞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
“解放军哪位解放军”刘爱华不解。
“就是那个在你家吃过一回饭的,就是咱们遇见狼的时候,人家来救了咱们的那个。”
刘爱华笑了:
“你说的是张春阳啊”
小霞猛点头:
“对对对,就是张春阳。”
刘爱华撇嘴答道
“那我咋可能见到人家呢人家的部队又不在彰阳市。”
“哦,部队不在彰阳市。是啊,人这部队肯定不在市里,肯定是在离咱们很近的地方吧,要不,咋会老是来咱们村里呢,还能一遇上狼就能赶过来救咱们呢。那,他们部队在哪儿啊”
刘爱华皱眉说道:
“他们部队前一段确实是在离咱们村不太远的一个山沟里。但是他们现在已经走了。”
小霞睁大眼睛:
“啥部队走了”
小霞震惊地看向刘爱华。
刘爱华微微一笑:
“张春阳他们的部队原本就不是驻扎在这里的。他们是为了打飞机才来到这儿的。现在任务完成了,当然他们就走了。”
“那他们去哪儿了”
小霞急切地问。
刘爱华奇怪地看了小霞一眼:
“自然是回到他们真正的驻地了呗。你这么着急,是想去找他吗”
“不不不,”道:
“我怎么会找他们呢我就是随口问一下。”
刘爱华心中疑惑,却没有再问。
她取出一对藏青色的盘扣,开始往衣服上缝。
小霞一声不吭地又吃了两块饼干,看刘爱华不再开口说话,她眼珠一转,身子伏向刘爱华:
“爱华,我还以为你跟他很熟呢。那天咱们遇上狼,你一直在大叫张春阳,张春阳,快来救我啊。”
刘爱华手一抖,针尖在手指上一划,刘爱华“哎呦”一声,丢下衣服,捏住了自己的手指。
慌得小霞也急忙来看:
“咋的了你这是咋的了我不过就是说了这么一句,你咋就成这样了”
刘爱华捏住手指,将脸埋在两臂间,只觉心跳如鼓,如同被当场捉住的贼,又羞又急,又气又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