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眉将他外衫连同中衣一同除下,露出赤/裸的上身,他肌肤白暂,有莹润的色泽,肩膀舒展平整,整个人平躺着有如一只优雅的鹤。
杨眉一边为他除下湿衣,一边拿干布擦拭他胸前水痕,又将他身体翻转,擦拭后背。陈览在此过程中并无半点知觉,浑如一个木偶人般任由她翻弄,杨眉见他无知无觉地伏在她腿上,心中十分难过。
杨眉擦完上身,便用被子裹好。手停在他腰间束带,犹豫片刻,又很快果断解开腰带——古人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也得在保住小命的前提下才行吧!更何况她一个新时代宅女,什么裸/男照片没看过,更不要说超市里各种堂而皇之的内裤男模,难道还怕脱了眼前人的衣服?
杨眉三两下除下他下衣,他的双腿笔直修长,肌肤莹白,连脚趾都是惨然的白,整个人有如玉雕,衬着深色被褥越发夺目。杨眉只觉自己平日里对着内裤男模的心如止水仿佛不见了,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摸索着用干布拭干他双腿水渍,只觉掌下肌肉僵硬,脚趾紧绷,忙用被子裹住他赤/裸的身体。
陈览被杨眉裹得紧紧的,全身只露出一张脸在被外,看上去仿佛一只蚕茧。
杨眉此时才明白,哪有什么两颗药丸,陈览从瓶中拿出的药丸就只有一颗,给她吃了,他便没有了。他当时说他提前吃过,想来只是为了让她宽心。
他突围时就中了一箭,一路携着他潜过初春的河水,又在寒风中疾驰一夜,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更何况他此前便中毒未解,内伤沉重。
杨眉见他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便打散他发髻,用干布绞干他极长的黑发,陈览始终昏迷未醒,惨白的脸颊衬着满枕乌黑的发,有一种极致脆弱的美。
此时房门发出吱嘎的声响,小二推门进来,右手提了一大桶冒着热气的水,右手提着一只烧着红炭的炉子。
杨眉问他,“大夫呢?”
“已经去请了。”小二道,“我们酒陵镇子小,大夫也少,恐怕公子要多等一会儿,厨下熬了姜汤,姑娘一会儿先喂他喝些姜汤祛寒,我看公子冻得不轻。”
杨眉点头,道,“多谢,劳烦帮我买两身衣服。”
小二答应着去了。
杨眉把炉子提到床头,又拿了柜上的汤婆子,灌满了滚水,塞入被中,垫在他脚下。又把柜中多备的一床被子又与他紧紧裹上。
杨眉这才回身到火炉边,拔下钗子,烤干自己湿淋淋的头发。
一时小二进来,送来一大锅黄澄澄的姜汤,两只碗,还送了两套干衣服进来。
杨眉换了衣服,自己倒出一碗姜汤喝了,只觉一股辛辣的暖意从喉间直烧到五脏六腑,湿冷的身体终于活过来。
杨眉又倒出半碗,走到床边轻声呼唤,“陈览,喝些姜汤好不好?”
陈览全无声息,连呼吸都十分微弱。杨眉伸手探入被中摸他胸膛,掌下肌肤莹润光滑,却仍然僵硬冰冷,与先前相较几乎毫无起色。
杨眉心中发紧,此时房门被人推开,小二引着一个年长大夫进来,杨眉忙站起来,“劳烦大夫看看我大哥。”
那大夫将药箱放下,坐到床边。
杨眉忙从被中拉出陈览右臂,被子滑落,露出他雪白光/裸的肩膀,杨眉脸上发热,那大夫哼了一声,“你大哥?”
杨眉尴尬不语。
大夫手指搭在他腕上,闭着眼睛诊了一时,摇头起身。
杨眉把陈览手臂塞回被中,密密盖好,才道,“大夫,他怎么样?”
那大夫摇头道,“十分凶险。”说着从箱中抽出一张纸,三两下写了一个方子,递给她,“如果能进汤药,便喂他吃这副,驱除寒气。”接着又抽出一张纸,写了一个方子,“夜间如果发热,便与他吃这副,退热保命。”说完便收拾箱子要走。
杨眉急道,“怎么夜间还会发热吗?”
大夫冷笑道,“你怕他发热?赶紧烧香求他发热吧,晚上不发热他便小命不保。”把药箱负在肩上就要走,嘴里却不客气,“第二副方子多半用不上,你做好准备吧!”
杨眉心头火起,“胡说什么!”
大夫哼了一声,回身便走。
杨眉迅速认怂,拉住他道,“大夫,您不能走,他身上还有伤!”
那大夫皱眉道,“怎么不早说?”
杨眉拖他到床前,拉下被子,陈览雪白僵冷的胸膛上那支断箭的箭尖随呼吸微微起伏,只是伤口被水冲刷过久,尽是翻卷的白肉,并无半丝血色。
那大夫伸手按了按伤口周围,陈览身躯一震,口中溢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杨眉皱眉道,“大夫,您……轻点……”
“你扶他起来,我看看伤口。”那大夫卷了卷袖子。
杨眉坐在床边,扶起陈览光/裸的上身,让他伏在自己肩上,他的呼吸拂过她肩颈,十分细弱无力。
大夫绕到床边看他伤口,伸手握住箭尾,还未有任何动作,杨眉怀中的身体便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只是昏迷中并无力气,只有手臂微微挣扎了一下,又软软垂在身侧。
杨眉急了,大声道,“大夫,您轻点!”
大夫摇头,示意杨眉放他躺下,杨眉忙扶着陈览侧身躺下,又用被子密密裹好,才向那大夫道,“这伤应该能治吧?”
“他受伤多久了?”
“昨天晚上中的箭……”杨眉讷讷道,“他一直说小伤,就一直没处理。”其实就他们昨夜的狼狈状况,也根本无法处理。
大夫点头道,“这箭伤本来不重,但是剑上有倒刺,取箭比较麻烦。本来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宜取箭,再失血的话会非常糟糕。不过此箭刺入时间太久,如果再不拔出,立时便有性命危险。”说着低头打开药箱,拿出一柄细长的小刀,“来吧,我与他□□。”
杨眉踌躇,陈览此时如此虚弱,强行取箭不知能否承受。
大夫一边用烛火烤那小刀,一边道,“扶他起来,靠在你身上,动作快些,包好伤口赶紧帮他取暖,再拖一会儿,等伤口化脓,你男人有的是大罪受。”
杨眉听了,再不敢犹豫,忙上前托起他上半身伏在自己肩上,右手拉起被子遮住他光/裸的脊背。
大夫哼了一声,毒舌道,“做些无用的事。”
杨眉并不理他,低声在陈览耳边道,“我们为你把箭取出来,你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大夫翻了个白眼,坐到陈览身后,向杨眉道,“抱紧他。”话音刚落,那刀尖便刺入箭旁皮肤,快速划开一道血口。
杨眉尚不及看大夫动作,只觉怀中身体剧烈震动,怀中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原本软垂在她肩上的脖颈突然后仰,在空中拉出一道修长紧绷的雪白弧线,仿如一只濒死的天鹅。
陈览紧闭的眼睛也在此时张开,却并无焦距,仿若失明之人一般,只是定定地张着。
杨眉用力环住他脊背,急声安抚,“忍一忍,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那双细长的眼睛却只睁了一瞬便又无力地合上,僵冷的身体有如一只没有放稳的米袋子,沉重地往斜侧方向栽倒,杨眉急忙拉住他,又腾出一只手扶住他后颈,让那软垂的头颅伏在自己肩上。
那大夫待他安静,示意杨眉抱紧,左手握住箭尾,右手刀尖轻挑,杨眉只觉眼前一蓬血雾喷出。
终于,取出来了。
杨眉只觉怀中的躯体一直不住颤抖,耳旁有细弱的呜咽声,杨眉知他此时痛到极处,却无力气挣扎,心中酸软,便不由自主地轻轻抚他光裸的脊背,柔声安抚,“取出来了,已经没事了。”回头看那大夫把箭扔在地上,一时床枕间满是鲜血。
杨眉只觉那血色十分刺目,向大夫道,“好了吗?”
大夫白了她一眼,“我在上药,你没看见?”手上却不停,在伤口上密密洒了一层止血药粉,用白布妥善包裹。
杨眉一手把粘了血的床单扯下随手扔掉,扶陈览躺下,摸了摸他身上肌肤,只感觉更加僵冷如冰。
那大夫收拾药箱,见她满脸怜惜之色,翻了个白眼道,“这男人虽然长得难看,却有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心疼他,也是福气不错。”
杨眉斥道,“胡说甚么。”
而且陈览的样子,哪里难看了?杨眉暗自腹诽大夫没见识,自古美人在骨不在皮,陈览容貌虽然并不出众,就凭着身姿骨相,迷倒三千少女毫无压力好吗?懂个毛啊你。
返身将陈览衣襟中的钱袋拿出,取出一小块银子递过去,“谢谢大夫。”
那大夫接了诊金,仿佛心情好了点儿,嘱咐杨眉道,“第一副药煎两次驱寒,千万注意保暖,第二副药待晚上发热之后,煎三次喂他吃,明天天亮若不退热,再来找我,还有,他的伤口要保持干燥,每日换药。药我去铺里抓了,一会儿让伙计送来。”
杨眉一一点头记下,一边送他出去,那大夫走到门外,又返身回来道,“如果没用上第二副药,就不用来找我了,寻一副好棺木吧!”
杨眉咣地一声把门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