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之主回来了。
不见红叶的身影,他就把院子找了个遍。连结界都锁不住她,真是失败。荒川之主并没有多找,就回屋里喝杯茶,什么话都没有说。红叶经常不见人,是常有的事情,过一会儿就会自动自觉回来了。她的活动空间无非就是这片河域之内,蜿蜒曲折的分支河流容易让人迷路,红叶没有大胆到硬闯着出去。
皇帝不急太监急,紧跟着回来的海坊主却紧张了,他见荒川之主露出不在意的神情,心就更慌。于是海坊主就自作主张地带着一群小鱼妖到外面去找。
大雨过后的黄昏时分,火烧云霞,一片的火红。
“小红叶!”
“红叶小姐!”
海坊主撕扯着声音喊,其余的小妖们都跟着海坊主呼喊着红叶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只有一阵接着一阵的回音。
换做平时,红叶听到海坊主爷爷的呼叫,就会应答一声,立马跑过来骑在海坊主爷爷的背上,拽他的胡子,调皮得很。
惨了惨了!海坊主有种不好的预感,找了一会儿都找不到,他第一时间就赶回去汇报给荒川之主听。海坊主匆匆忙忙,踉踉跄跄,走两步摔一步。艰难到达到大厅之时,他拄着拐杖,双膝跪下。
然而此时的荒川之主还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不慌不忙地问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海坊主:“红叶她人呢?”
海坊主一敲拐杖:“荒川大人,老夫到处都找不到红叶小姐。”
荒川之主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问:“外面呢?”
海坊主说:“平常红叶小姐最爱去的地方都找过,也不见人影。”
不见人影?那红叶还可以去哪里?以荒川之主对红叶的了解,她不会跑太远才对。人人都知道这片领地是荒川之主的,也不可能有人乱闯进来,就算进来了,也不可能把这里的一草一木带走。还是说……红叶跟他斗气,故意要躲着他,好让他紧张一下?
每种猜测都有可能,荒川之主就是不想去找,潜意识告诉他,红叶一点事情都没有。身为一只大妖怪的直觉,判断非常准确。刚治理好河道的荒川之主,耗费了很多妖力,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分离到红叶的身上了,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荒川之主只向海坊主摆摆手,说:“再去附近找找看!”
嘴巴说不要,身体还挺老实的,荒川之主对海坊主下完命令之后,就立即动身,迈开脚步,走到外面,不再休息了。
似乎……有哪里的不对啊……
他刚踏出去,就闻到了红叶的味道。由此,荒川之主可以判断,她定是在不远处藏着。他轻笑一声,心想:呵呵呵,还要躲到何时?
海坊主跟着出去,敏锐地察觉到地上凭空出现的几根鸟毛,他弯下老腰,捡起来,盯着看:“荒川大人,这里怎么会有鸟毛?”
旁边的椒图也说话了:“不奇怪呀,说不定小红叶又去撩鸟巢了。”
小红叶喜欢破坏,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海坊主把鸟毛凑近鼻子闻了闻,得出一个结论:“什么味道啊……嗯……好像是姑获鸟的味道。”
荒川之主把鸟毛拿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问:“姑获鸟?”姑获鸟这个妖怪,荒川之主只是略知一二,传说中对她的评价,好像不太好。
海坊主解释说:“老夫曾经遇过一次,她专门去人类的屋里偷婴儿和小孩,然后亲自抚养。”
“是会被吃掉吗?”椒图问。
“她不吃小孩,只是她平常难见踪迹,恐怕很难找到啊……”海坊主回答说。
如果只是偷孩子,又不会伤害孩子,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荒川之主想。而且……院子外头好像有些动静……
靠近大门边上的那棵大树,突然抖动了一下,荒川之主并不认为这突如其来的风吹草动是他的错觉。荒川之主轻摇着扇子,说:“先不要妄下结论,红叶说不定自己回来了。”
椒图转了转自己的贝壳:“唉?荒川大人不找找看?”
荒川之主转身,假装要回屋休息:“不找,既然她有那个能力走出结界,就有能力自己回来。”
“飒!”
说时迟,那时快。躲在墙后面的姑获鸟用如疾风般的速度,从院子外头的墙壁直冲过来,墙壁被破坏掉了一大半。荒川之主还没来得及转身迎战,脖子就被架着一把伞剑。
说曹操,曹操就到。原来姑获鸟已在屋后偷听了许久,当听到荒川说不出去找红叶这句话时,她决定才冒出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负责任的监护人!
“荒川大人!她就是姑获鸟!”海坊主准备进行救援,却被荒川之主用手示意停下来。
而现在,姑获鸟透过斗笠瞧着荒川之主不紧不慢的神情,竟然收起了伞剑,她用另外一只翅膀捂着一个孩子,正是小红叶!
所以说,红叶失算了!
她本以为自己的计划会很成功的。
首先,她跟着妖狐去他家,就能让荒川紧张到疯狂地满世界找她。然后,那样荒川才会懂得她的重要性,对她更加宠爱。最后,荒川之主就会对红叶宽容,再也不会逼着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当她跟着妖狐一起行走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刚好路过的姑获鸟早听闻妖狐的坏名声,又看到他后面跟着一个孩子,准没有好事发生。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小红叶抢了过来,确保小红叶的安全。并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给妖狐会心一击。
这下可好,妖狐很委屈,他瘫倒在地上,希望可以等到晴明来救他。
而红叶被姑获鸟的行为吓了一跳,可看见姑获鸟对她露出慈祥的笑容,红叶就觉得安心了,不哭也不闹。就这样,姑获鸟哄着小红叶把家的地址全盘说出,得知小红叶的家长是鼎鼎有名的荒川之主,她马上就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了!
荒川之主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转过来时正好望见了被姑获鸟搂住的小红叶。这时候,他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可荒川之主做的第一件事,便大声朝着红叶呵斥:“红叶!又乱跑了!”
小红叶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心虚地说:“对不起……”
荒川之主忍住不生气,只好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直给他示眼色的海坊主。最后才决定用商量和协商的口气对姑获鸟说:“姑获鸟,如果没有什么事,请放下她。”
姑获鸟自动忽略掉了荒川之主话,突然心疼起红叶来,还脑补了一些内容,说:“好可怜的孩子,竟然有个未婚的父亲,见面时不关怀一下还让你挨了一顿骂。没有母亲的照顾肯定过得不好吧?”
红叶猛地摇头,澄清道:“他不是我父亲,他是我的叔叔。”
要说父亲的话,红叶也不太清楚是谁,母亲也不知道。她就知道他们都是普通的人类,却生出了她这样的妖怪,让她在村子里受尽了委屈。
姑获鸟突然把红叶放下来,拄着伞剑,问:“亲叔叔?”
红叶趁此机会飞快地跑到荒川之主的身边,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角,猛地一摇头:“不是亲叔叔。”
对于姑获鸟来说,不是亲叔叔的叔叔,都是怪叔叔。她要把红叶从荒川之主的身边拉走,以保护孩子的安全:“竟然!竟然还诱拐幼女!简直不可原谅!伞剑!”
说完,她便挥动了伞剑,准备往荒川之主的身上戳。
红叶赶紧挡在了荒川之主的前面,“不是不是,荒川叔叔是好人。”
而荒川之主则在一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看他们两个女人能不能好好地演好这一出戏。到底是谁先想出来的,他不知道。但是荒川现在才慢慢发觉,小红叶越来不好教了,她懂的东西好像不止那么一点点。
姑获鸟停下了手里的剑,蹲下来摸了摸小红叶的脑袋,左右看了看红叶的着装,继续问:“孩子,你吃得饱,穿得暖吗?啊……衣服还那么脏,还破了洞。”
红叶一边斜眼观察荒川的反应,一边回答说:“有吗?挺好的呀。”
“小姑娘就要穿漂亮的衣服,是不是这家伙不给你新衣服?”姑获鸟开始把矛头指向了荒川之主。
好了,现在重点来了。红叶颇为自得,她转了一圈,说:“衣服很好呀!叔叔说要知足常乐。”
姑获鸟再次对红叶表示心疼:“可怜的孩子,不能穿好看的衣服就算了,还被这可恶的家伙灌输了不得了的思想!”
啊……怎么回事啊……
这下又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了……
小红叶在被姑获鸟抱走的那一刻,她灵光一闪,又想出了一个让荒川之主向她妥协的方法:故意讨好姑获鸟,好让姑获鸟和她演一场好戏。
结果现在越来越偏移原来的路线了,姑获鸟根本就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的!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姑获鸟会开始用自己的方式与荒川之主争锋相对。
小红叶连忙摆手:“不不,那个……是我自己弄破的……”
姑获鸟轻轻拍拍小红叶的脑袋,微笑着说:“孩子,叫我姑姑哦。”
“姑姑……”
“真乖。”
荒川之主依旧不为所动,默默地扇着扇子,就看她们下一步该怎么来指责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