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不安的情绪占据着红叶的头脑。虽然伤口在愈合着,可仅仅是吃掉几只小妖的程度还是远远不够的。
红叶不想再吃下去了,一阵的反胃。望着这里飘零的满地枫叶,她选择离开这里。以枫叶林现在的状况,是不可能再居住下去的了。
万一……万一又控制不住自己呢?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吃了它们!连红叶自己都不能够理解,所谓的妖怪本能。还有那把时刻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全部吃掉,全部吃掉……]
这声音仿如诅咒一般,一刻不能够停止。
红叶又开始寻找新目标了,一有妖怪出现在她周围,便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撕咬,嚼碎。这并不是她自己的选择,而是头脑之中那个支配着她的声音,迫使她这么做。
因为吃了不少的小妖,红叶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极度消耗体力的红叶,一直吞噬,一直吞噬,直至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就在那时,上天似乎在眷顾着红叶,竟然被人发现了她。于是,红叶被骨女带了回去,之后的事情不得而知。
日子一天天过去,红叶也很久没有醒来,她的妖力虽然在恢复之中,可异常的缓慢。妖肉可不比人肉,人肉可以让妖迅速地恢复一切的伤痛,而妖肉,却只能勉强维持一下生命而已。
山洞之中,骨女把长剑擦亮,挂在了一边,倒了一杯茶,淡淡开口:“你醒了?你睡了很久了。”
红叶睁开眼之时,已是安然无恙,清醒万分,还以为自己死了,结果,却是捡回了一条命。她双手按在地面上,把身体撑起来。环顾了四周之景,是在一个阴森森,湿哒哒的空旷山洞之中,一束光从洞中央的小孔里穿过,给漆黑的山洞照亮了些。再加上洞壁上乘着一些蜡油,点亮了火,白光黄光交映,氛围有些诡异。
第一感觉,不是人住的地方。
“嘶嘶嘶……嘶……”
除了刚才说话的骨女,还有一条上为人身,下为蛇身的清姬。她拿着一个烟斗,放在嘴里吸了一口烟,等着懵逼状态的红叶可以开口说话。
红叶看着清姬,只觉得熟悉,却记不起来了,脑子除了她在吃肉的场景,就没别的记忆,她问:“你们是谁?”
清姬滑行了一下,回答道:“我叫清姬,你或许见过我吧,我曾经来过你这儿找一个男人。”
骨女放下茶杯在一边的大石桌上,也走过来,靠近了红叶跪坐下来,并拍了下红叶的肩膀,好让她轻松一点。
因为骨女这一系列的动作,让红叶从一开始的害怕和无助,转为了信任,红叶老实回答说:“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对于这样的答复,清姬和骨女互看了一眼,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就在几个月前,红叶如同发疯一样地把一些小妖全部徒手撕碎,然后再挑它们的心脏吃,等不够吃了,连肉也啃得下去。这一幕,见过许许多多血腥场面的骨女和清姬都难以想象。她们两同样被阴气吸引到了枫叶林中,却发现了这般场景,幸亏分工合作,极力制止,才没让更多的小妖遭受祸害。
其实那时候的红叶,已经是完全虚脱了。
她们两个都是有原则的妖,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还是可以分清楚的,不像红叶那样,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隔不了多久,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清姬说。
红叶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总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她睡的这段时间,好像很长,很长。许久,红叶才不确定地说:“是吗?那我等的那个人,可能也等了很久吧,他还没回来。”
听到是等人,骨女便问:“你等的是谁?”
红叶摇头,说:“我知道要等人,可我忘记要等谁了。”
骨女有了兴趣,开始刨根问底:“是不是男人?”
红叶揉了揉脑袋,回答:“应该是吧。”
“长什么样?”
“什么样?我忘记了,已经太久了。”
“太久有多久?”
“应该是很多年了吧。”
很多年是多久?不就是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酒吞童子可能永远都不知,她的红叶,已经完全忘掉了他了。人间多少相遇可以有始有终的?万人之中有幸相逢,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不必奢求可以走到最终。
骨女问完之后,又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感同身受,她顺了顺红叶的凌乱的头发,眼里尽是怜悯,叹了口气,说:“可怜。”
红叶看着她们两个人,一个两个提起男人,语气中都是充满着恨意,她反问道:“你不也一样吗?”
清姬也过来发表自己的意见:“是啊,我们一样,那些男人都一样。”
她们生前都是被男人抛弃的女人,自然会想到了红叶同样是被男人抛弃的这个观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红叶忘记了酒吞童子而已。
当然,大伙儿都不知情,所以她们都是按照自己的经验来理解红叶的话语。
红叶抓着被单,她带着疑问去求助:“他还会回来吗?”
“你信他吗?”骨女问。
“信。”红叶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出于最原始的反应。
“告诉我他的名字,等不回来,就去找。”在骨女的信念里,男人只要离开了自己的身边,就不要奢望他会自动自觉回来,必须要亲自去找回来,不论是生是死。
“名字吗……我也忘记了。”红叶说。
骨女和清姬都没法了,本想做点好心,帮帮这个跟她们一样可怜的女人,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骨女说:“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就留下来吧,好有个照应。”
“嗯。”红叶点头,盖上被子,又睡下去了,仿佛如一条没有理想和追求的咸鱼,此刻的她,不知在追求什么,只知道在等人,也不知在等谁,只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回来。
红叶闭上眼睛,再次睡着,保持体力。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快就到了晚上,洞口有了些动静,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络新妇拖来了一个人类的男人,他刚死去不久,看来是被吸食了全部的血液而死的,而这个男人是络新妇今天的食物。
为了顺利勾引到这个男人,络新妇化为人形,费劲千辛万苦,总算得到了手,她是今天才回到山洞之中的,打算和好姐妹们一起分享丰硕的果实。
能看见一个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成为口中的食物,该是一件多解恨的事情。
络新妇把男人拖进山洞放在一边时,就看见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地上的红叶,用蜘蛛脚爬行上前细看,那绝色的美貌,就如同从前倾国倾城的络新妇。
遇到美丽的事物,连络新妇也不禁赞叹一声:“这是谁,好漂亮的一个女鬼。”
骨女还没睡,就顺便回答:“她叫红叶,跟我们一样,被男人抛弃了。”
络新妇大笑:“哈哈哈哈!!好呀,就跟我们一起吃完天下的负心汉!”
骨女为自己澄清,表示她并不吃人肉:“我可跟你不同。”
络新妇一边把那男人的衣服剥开,一边反驳骨女的话:“骨女,不要假装清高,你还不是怨女一个。”
就是因为大家同病相连,才会聚在一起的,这叫物以类聚。
“嘶嘶嘶……与其在这里说风凉话,还不如去找些男人回来补充妖力,稍有差池,你我都容貌不保。”清姬也是一只靠着吃人肉来维持美貌的妖。
“最近那些阴气,让妾身力量增强了不少呢,现在是容光焕发,再加上那些男人的肉,哈哈哈哈哈,妾身一定会比那个新来的红叶漂亮。”
络新妇望着红叶美丽的容貌,既欣赏又羡慕,她忍不住叫醒了红叶,出于同命的理由,她愿意把新来的猎物分享给红叶。
红叶醒来,亲眼看着络新妇开始剥开那男人的身体,取出黏糊糊的内脏,连皮带肉地吃下去。这一系列的动作,既粗暴又温柔。
这些内脏,她就大发慈悲地送给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吧!络新妇想。
当络新妇把这些内脏捧起来,递给红叶时,红叶竟然捂住了口鼻。她闻到这些味道就想作呕,再看见这些恶心的内脏,红叶有些激动:“我不吃……我不吃……不吃……拿开!!快拿来!”
络新妇不高兴,既然红叶嫌弃,那手里的内脏全部自己拿来吞,吃完后舔了舔嘴唇,说:“妾身好意和你分享,你却自认不凡,怪不得会被男人抛弃。”
红叶与她争执:“他没有抛弃我!他会回来的!”
看着红叶这副蠢样,络新妇倒也无所谓,她撩了撩头发,说:“越来越丑可怪不得妾身,男人可是不会喜欢丑女人。”
“……我想回枫叶林……”
红叶不记得很多事情,她最深刻的地方就是枫叶林,好像在那里经历过了什么美好的事。
络新妇也了解一些情况,她嘲笑着红叶的天真:“枫叶林吗?哈哈哈哈,那里早就被疯掉的妖怪占领了,你还可以回去?以你现在的伤,不吞食人肉,还想回去?”
“……”
红叶不说话了,她躺了下来。清姬也没好气,半夜时分出去。
“不管你了,妾身已经尽了人情了,要不要吃,随你选择。啊啊……稍微有些困了呢。”吃饱喝足的络新妇爬到一边,闭眼就这样睡了。
山洞里安静下来,每只妖怪都在睡觉,只有红叶不能入眠,她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