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宁长公主话语中的意思,景蕴自是再明白不过,只是有些事儿,又岂是他想或者不想,愿或者不愿就可以的?若是过去,或许还有转机,可如今……
他既已踏出了哪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不仅仅是他,还有他身后的兄弟以及下属们,或许还要添上整个锦乡侯府!就连景芝,怕也不能轻易地置身事外。
景蕴心中对于外祖母与妹妹,不是没有歉疚,可有些事儿遇见了又怎能当做不知呢?
感受到惠宁长公主眼中,严厉下的担忧,景蕴含笑点了点头,扶着惠宁长公主的胳膊,一边儿缓缓朝前走,一边儿笑道:“外祖母放心,孙儿心中有数。您说的这些孙儿都明白。”
惠宁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只当景蕴是将自己的劝告听进去了的,却忍不住叮嘱道:“咱们是皇亲,不必外边儿那些人,须得争个什么从龙之功,咱们只要安安稳稳的,这日子就差不了。”
说到这儿,惠宁长公主也叹了口气道:“如今三个成年皇子,没有一个是中宫所出,也就谈不上嫡庶。但淑妃所出燕王,却到底是在皇后宫中长大,皇后于他有养育之恩。”
惠宁长公主小声儿地边走边说,这些话往日里她是不会说的。“辽王虽说被圣上早早儿地封去了辽东,无旨不得入京,看似已经失去了登上大宝的机会,可别忘了,他却占着个长字!”
景蕴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想要反驳两句,惠宁长公主却是一个眼刀子扫了过来,淡淡地道:“别忘了,箫氏一族可不是吃素的!那位看着不争不抢,可柳真卿是怎么占着那个位置的,你心里就没点儿数?”
惠宁长公主说这话时,再次停下脚步,双眼紧紧地盯着景蕴,生怕他大意,再出了什么事儿……
景蕴自然知道,这次户部与吏部争取阁老位置,虽然有自己从中作梗,可到底也有人推波助澜,甚至萧家那两位,更是借机将礼部柳真卿给推了上去。
想着七老八十的柳真卿,景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过是个替别人占位置的蠢货!
惠宁长公主见景蕴抿紧了嘴唇,很是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接着边走边道:“三殿下出生就被封为齐王,圣上有多宠爱他们母子,想来你心中也是有数的。”
说着话儿俩人已经迈进花厅,惠宁长公主止了话头,早到的景芝小跑着迎上来,摇着惠宁长公主的胳膊,嗔道:“外祖母都不疼芝姐儿了,与哥哥说悄悄话儿,这么久才过来。”
景蕴却是装作没听见似得,微微皱眉道:“说话儿便站好了,这样晃着外祖母算怎么回事儿?”
景芝见景蕴脸色并不太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手中的动作也缓了缓,讪笑道:“桌子已经收拾好了,就等你们来了。”
惠宁长公主瞧着景芝那委屈的模样,别说多心疼了,没好气地瞪了景蕴一眼,安抚似的拍着景芝的手背道:“咱们芝姐儿饿了吧?走,咱们过去坐下。外祖母让你崔嬷嬷炖了虫草老鸭汤,一会儿芝姐儿可要多喝点儿。”
景蕴见此不再多说什么,扶着惠宁长公主在首位上落了座,顺势坐在了惠宁长公主身旁,景芝也赶紧在景蕴对面落座。
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景芝还是敏感的察觉到自家兄长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祖孙三人安静的用过晚膳,这在以往是极为少见的,景蕴再沉默,至少景芝就不是个能安静的主儿。然而今日不仅景芝,便是惠宁长公主的话也不多,更别提从来就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景蕴。
晚膳后,兄妹俩陪着惠宁长公主小坐片刻,也是安安静静,惠宁长公主见此,心下也带上分气恼,挥手打发了他们回去。
回到锦乡侯府已是亥初时分,想着今日在长公主府,外祖母与自家兄长间的的总总,景芝莫明有些心慌。原打算将东西都送出后再给洛娉妍回信,然而,此时景芝却是有些按捺不住。
景芝甚至都没有心情挑选花笺,随手铺开一张雪浪笺,不及措辞便将今日总总落于纸上。
在旁伺候笔墨的馨罗瞧见信中所写,很是忐忑地皱眉轻声劝道:“小姐,洛小姐她,这些事儿,怕是不妥吧?”
景芝原也觉得不妥,可此刻听馨罗这般一说,顿时没好气地抬头瞪着她,轻喝道:“我的事儿,何时轮到你来说妥与不妥?若是忘了规矩,那便……”
景芝的话未说完,馨罗却是吓了一跳,小姐显然今晚心绪不宁,情绪不佳,馨罗不敢耽搁,立时跪倒在地,低头认错儿道:“是奴婢僭越了,还望小姐责罚。”说完很是不安地抬头望着景芝,再次劝道:“奴婢只是担心小姐,担心府上。”
到底跟了自己多年,又是母亲身边儿出来的,景芝也知道自己目前情绪不对,但却并不觉得与洛娉妍说这些有什么值当担心的,先前觉得不妥,也不过是因着洛娉妍如今离得远了,就怕书信落在旁人手上。
景芝闭了闭眼稳住心神,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说完又忍不住解释道:“娉妍不是那没见识的,也不是那多嘴多舌的,除了她,这些话我还能与谁说?”
馨罗闻言颇为伤感的抬头望向景芝,心中也是叹息不已:小姐生而金贵,可这么多年来,又有谁是真心与她交往?便是郑小姐,也不过是瞧在安阳伯府与锦乡侯府交好,俩人时常处在一块儿罢了。倒是那位洛小姐……”
馨罗想到这儿,再次诚心磕头赔罪道:“是奴婢的错儿,惹小姐伤心了,洛小姐确是好的,时时处处念着小姐,想……”
景芝一听这话儿,想起洛娉妍信中所言,又认识了一位万小姐,心中不由忿忿,打断道:“行了!什么时时处处想着我,她不是才在扬州城结识了位万小姐吗?这才离京几日?再过些日子,怕是就记不得我了。”
话虽这样说,景芝在第二天一早,却仍旧在信封上,打了锦乡侯府的封印才遣人送去驿站。
而后遣了馨罗,将洛娉妍给孙文婷准备的剔红物什儿给送过去,她实在没什么必要亲自走着一趟,毕竟她与孙文婷,可没什么交集。至于洛府那边儿,景芝则亲自去了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