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在所有人都毫无思想准备的时候,传来一个消息:大导演黄煊要拍新片了。
惊诧之余,有人欢喜:又能看到黄岛的作品了!有人忧愁:看样子国家是要玩真的了。
黄煊,一个带有鲜明赤色印记的左倾电影人,他的一生,与时代的风云变幻息息相关。
他是SC人,出生于1922年,从小在赵卿和秦姝建立的JF区长大,和那个时代的许多孩子一样,把共产主义事业作为自己的毕生追求,在五六十年代,这种政治取向让他获得了官方的肯定,得以获得许多资源和支持,在一个人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充分发挥自己的创造力,拍摄出许多经典影片,成为建国后新一代人的共同记忆。
进入七十年代,国家推行改革开放,社会倾向普遍右转,西方思潮涌入中国,登堂入室,共产主义理念便渐渐不吃香了,如此一来,依然坚持赤色理想的黄煊,就变得不合时宜,为官方所不喜,自1972年后,他就再也没能拍过片子,到如今已经被闲置了整整17年。
岁月倥偬,当年的中年人已成为头发灰白的老人,他的面容越发冷峻,性格也越发固执。无论时代洪流如何变幻,他都不改自己的信念,许多人说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听到后,不置一词,埋首在胶片和资料之间,默默的为自己的下一部电影做准备。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17年后,在他自己都要怀疑这辈子究竟有没有机会再次拿起导筒的时候,急于收拾人心的当局终于想起了他,他所代表的红色时代的集体记忆,正是当局迫切需要的,于是,在一番“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问答之后,闲置多年的老将披甲上马,再战江湖。
他要拍的电影,叫《红装》。
“哈哈,居然是这么有趣的题材。”
和所有的郑州电影学院的学生一样,黄煊要拍新片的消息一经传出,叶文便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并在其他人还心存犹疑的时候,迅速展开行动,看看能不能在这部影片中一试身手,如果能成为男主角就最好了。
作为一部歌颂开国领袖的主旋律电影,这部片子的题材非常难得,绝对的与众不同,绝对的吸人眼球。叶文觉得,与如此有趣的影片擦肩而过,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既然碰上了,就一定不能放过。
而他的那些犹豫难决的同学,心情却恰好相反,在他们的眼中,这片子的题材非常敏感和糟糕,自己要是和这样的电影扯上关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被圈里人排挤孤立?
要知道,这电影说的可是当年轰动一时,至今难有定论的【李洛乔事件】。
事件发生在1929年,那年九月,第一届全国运动会在峸都举办,虽然当时赵卿秦姝的势力范围只覆盖了SC和SX的一部分,但运动会依然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众多运动员参加。运动会持续两周,声势浩大,在第一天的开幕式上,三万观众到达现场观看演出,散场后人们发现,场地上没有留下一片垃圾。
这件事被JF区政府大力宣扬,认为这说明中国人绝不是什么素质低下的劣等民族,在现代化的生活模式中,他们甚至比西方白人更加文明和自觉,奉劝某些国际友人,不要再种族歧视,视中华民族为黄皮猴子,更奉劝某些同胞,不要整天自惭形秽,自我矮化,动不动就把中国人说的低人一等。中国人不比任何人差。
叶文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时,不由拍案大笑,两位穿越者前辈果然有创意,这玩的是曰本东京奥运会的梗啊。想当年,东京奥运会十万观众不留一片垃圾的故事风靡中华大地,引得旧时空无数同胞对讲文明高素质的曰本人民大生好感,对曰本这个国家也心向往之。如今这一手先让两位穿越者玩了,以后就没曰本什么事了。
只不过,这种旨在重塑民族自信心的行为,却引发了当时民国知识阶层的强烈反弹。他们并不认为这件事体现了中国人的文明和素质,恰恰相反,这再次证明了中国人的奴性是多么的严重,也体现了JF区的制度是多么的邪恶。三万人的现场没有一片垃圾,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人民在统治者的高压之下战战兢兢,没有丝毫自由可言,这种看起来很美好的表象,实际暴露了其内在的极端恐怖。高大全的另一面,其实就是假大空,这不但不是好事,反而是大大的坏事。
相比之下,留下些许垃圾的西方运动会场,虽不那么雅观,却要可爱和温馨的多,他们的政府高效而富有人情味,他们的人民自由而幸福,他们并不总那么紧绷而乖顺,而是真真切切的享受生活,其文明自由之处,远胜JF区。
在这些知识分子中,许之仁是火力最猛的一个,他连篇累牍的在报刊上发文批判赵秦二人,预言他们将把这个国家和民族带向灾难,其危害之大,远胜外敌。
两个月后,许之仁的夫人李洛乔突然失踪,后来在JF区现身。李洛乔和许之仁是包办婚姻,李出身大家,谨守封建女性的道德准则,与许之仁这个满脑子西方新潮思想的学者文人没有共同语言,当丈夫在外面与红颜知己相亲相爱时,她只能独守空房,十载光阴,虚耗岁月。
这次许之仁对赵秦的攻击,让秦姝注意到了李洛乔,随后便发动麾下的秘密力量,把李洛乔从许家大宅中偷了出来,连夜送到JF区,这便是当年轰动全国的李洛乔事件。
先是为自己的高压奴役制度洋洋得意,现在又明目张胆的劫持人质,知识分子们被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人伦惨剧和邪恶暴行给震惊了,随即以蔡元培为首,发动了对JF区更大规模的文化批判和围剿,一时间,秦姝名声大坏,与民国知识阶层的关系也降到冰点。
事情的落幕发生在三年后,1932年,许之仁意外身亡,在他的葬礼上,众多亲朋好友前来祭奠,其中一个短发女子格外引人注意。她穿着利落的西式女装,表情平淡而沉静,又带着一种不明的伤感,气质卓尔不群,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教养的现代女性,却没人知道她的身份。
过了好一会儿,人们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消失了三年之久的李洛乔。
三年不见,她从一个封建大家族的贤惠当家夫人,变成了自信而干练的现代女性,她不再是男权的附属品,而是自立自强,依靠自己的劳动就能生活下去的完整的人。主导这一切的,正是秦姝,这便是她对以许之仁为首的民国文人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