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笙点了点头,道:“臣妾身为皇后,这是臣妾本该做的。只是如今唐良人怀了身孕,是否该提下位分?虽然她是新进宫的妃嫔中位分最高的了,但是怎么说也是未来皇子公主的母亲了。”
“你说的有理,那就册封为贵人吧。”九爷没有放在心上,随意说了一句。
沐笙应诺一句,便继续坐下陪皇上用膳。
次日,便有人去潇湘殿宣旨了,封唐甄为贵人,一并还带赐了许多东西。
这下唐甄心里不禁高兴起来,心想着若是孩儿生出来了,那地位岂不是更高了?
正高兴了没多久,忽然就有人来报:“贵人,不好了,出事了。”
唐甄心情正美,听到下人这般晦气的嘴脸,不禁一怒,叫道:“我正高兴,你倒像是奔丧似的,要咒我吗?”
那下人唯唯诺诺,被她一阵吓喝,支支吾吾,唐甄也懒得和他计较,问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太后娘娘病危,皇上请宫中所有嫔妃到章台殿。”下人答道。
唐甄一听,倒还是真奔丧了,不禁觉得晦气,想到自己孩子刚怀上,太后就要薨了,未免觉得不吉利。
她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憎恶,碎碎念了几句,随即唤来香穗,叫道:“准备车驾,去章台殿。”
“诺。”
唐甄一路乘着车轿,生怕磕着碰着自己腹中孩儿,小心翼翼,到了章台殿门前,众妃嫔已经跪倒在章台殿外殿了。
“臣妾来迟,皇上恕罪。”唐甄一进殿里,便跪在其他妃嫔旁边。
隔着珠帘,内殿里九爷正陪在太后身前。
“哀家不行了,即使挨到你立了后,终究还是要走了。”太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众妃嫔的哭泣声已经透过珠帘传了进来,她们的心里也都明白太后这是真的要走了。
沐笙跪在群妃前面,隔着珠帘朝里面看去,想起初入宫见到太后的情景,当初还是有些惧怕的,如今想来,倒是情不能已,竟是伤感起来。
自入宫以来,太后就不曾亏待自己,沐笙心中如明镜一般,感恩戴德,今日太后一走,她也要尽尽为后为媳的孝道。
沐筱和宜妃跪在她的身后,沐筱朝宜妃看去,尽管宜妃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只向前方凝注着,但是沐筱能感觉到她心中的五味杂陈。
有恨也有尊敬,故而杂乱。
倒是沐筱自己,心中沉重不已,想起前些时日太后对自己说的话,之前她对自己的种种不好,竟是都忘了,全换做尊敬了。
“母后,”九爷轻轻握住太后的手,忍不住哭泣起来,“母后若有什么话,有什么嘱托,朕一定会满足母后的。决不让母后留下遗憾。”
“哀家唯一的遗憾就是……就是芸儿去得早,哀家还没看到她嫁人,她就去了。”太后再次提及小云,仍旧是眼泪决堤,痛哭不止。
“哀家走后,大梁就只有你一人挑起来了,先帝那些老臣也都老了,一切还得你自己把持啊!”太后如今最放不下的还是这个皇帝儿子和他的大梁天下。
“先帝自知无能,曾日日在祖宗祠堂责怪自己,哀家不希望你等你老了,也自觉惭愧而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你需要把大梁扶上正轨,知道吗?”太后轻轻说道。
九爷听得连连点头,眼泪依旧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太后忽的轻轻地悠长地叹息一声,睡在床上,目光朝着上方看去。
这一瞬间,她回想起从前的许多事情,包括当年初入宫时的情景,还有先帝去世时的情景,更有当年五王之乱的景象,这些都在她的心里。
“明儿和兴儿呢?哀家想要再看看这两个孩子。”太后轻轻说道。
九爷一听,连忙吩咐奶娘将存兴和存明抱过来。
太后已经没有力气伸出手去抚摸那两个孩子了,她只是静静地朝那两个孩子看去,嘴角竟是露出了微微笑容。
那两个孩子竟也奇迹般地朝太后露出甜美的笑容。
“真好。”太后轻叹一声,下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先帝爷,先帝正朝着她微笑,她也朝先帝微笑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双眼,眼角流下一滴泪,便再也没有醒了。
“太后薨了!”
大梁宫里,丧钟哀鼓齐鸣,声声入耳,阵阵如泣。
九爷缓缓走出章台殿,神色失落地朝回去的路走着。
九爷心里想到,十七年前,母后和太傅扶持自己登上帝位,那时自己虽然只有九岁,但是往事历历在目。母后忍辱负重,才做了这大梁的太后。
尽管父皇爱了她一辈子,但是这后面的十几年,母后何尝不是一个人熬的?
多年来从未习惯母后离开,九爷此刻内心更多的是思母之情,不禁黯然神伤。
待到太后的丧事办完,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可是九爷竟是再未露过面,就连早朝都没有去了。
沐筱派小三子前去打探,全仲只回道:“皇上日日夜夜都待在宣宣安殿里跪在先人牌位前。”
这一日,沐筱只带着宛儿一人来了宣安殿。
全仲正守在殿门外,瞧见沐筱来了,拜道:“下臣给玉妃娘娘请安。”
“皇上如何了?”沐筱轻轻问道。
全仲摇了摇头,道:“皇上对太后娘娘,是打小的感情,血浓于水,如今正是伤心的时候。方才皇后娘娘派人来看望,皇上没有见。”
“九爷如此,又怎么会主动见呢?”沐筱说了一句,便要往里去。
全仲问道:“娘娘这是要?”
“我自己进去看看九爷。”沐筱说道。
“娘娘是皇上深爱之人,让娘娘进去,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我们。希望娘娘进去了,好好劝慰皇上。”全仲拜道。
“本宫心知了。”沐筱让宛儿留在外面,自己独自一人便进了宣安殿里面。
她往里面走来,转过一弯,掀开珠帘,正看到九爷跪倒在牌位前沉思。
那台上供奉着大梁许多先祖的牌位,最靠近九爷的是刚刚摆上去的太后牌位,那牌位上写着“大梁安皇帝孝恭皇后”九个大字。
太后病故,九爷为了成全母后,将她与先帝合葬一墓,并追谥为孝恭皇太后,即先帝之孝恭皇后。
九爷似乎没有察觉到沐筱的到来。
沐筱轻轻来到他的身边,伫立许久,未言一语。
待了半晌,沐筱才缓缓说道:“九爷如此荒废朝政,若是孝恭太后知道了,可会心寒?”
九爷一听,神色一惊,转身朝沐筱看去。
“臣妾听闻皇上已经多日未上早朝了,就算皇上思念太后至深,也不该如此。皇上该知道,如今大梁正是内忧外患之时。”
沐筱所说的话,都是由心而发,她知道九爷并非是个糊涂之人。
确实如她所想的那般,九爷听了她的话,神色微微一顿,只见他嘴唇轻启,缓缓说道:“的确如此,母后要朕做一个好皇帝,可是朕觉得自己并非是一个好皇帝。”
沐筱轻轻去扶九爷,两人来到席上坐下。
“臣妾知道九爷心中是牵挂太后。”说着沐筱轻轻握住九爷的手,以示安慰。
九爷朝她看去,此刻沐筱又道:“既然九爷孝顺太后,那就该秉承太后娘娘遗愿,为民为国,为了大梁。”
“朕明白了。”九爷朝她说道,“谢谢你,玉儿。”
“臣妾是九爷的妃嫔,定然是为九爷着想的。”
“不,你是朕的妻子。”九爷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你是朕心里唯一的妻子。”
“九郎……”沐筱轻轻呢喃一声,千言万语、种种感情皆道不尽,都在无言中。
当天,九爷便出了宣安殿,晚上就在沐筱的玲珑轩住了一夜。
“小姐,皇上今晚去了玲珑轩了。”华湘刚知晓九爷出了宣安殿,便前去禀报沐笙了。
沐笙脸色稍显诧异,问道:“皇上出来了?”
“是的,奴婢今日听说玉妃娘娘前去宣安殿劝慰的皇上。”华湘道。
沐笙听了,心里几般不是滋味,道:“皇上心里只有她罢了。”
“娘娘别生气,皇上再喜欢她,可是如今您是中宫之主啊,玉妃娘娘比不过您的。”华湘劝慰道。
次日一早,沐筱为九爷更衣,九爷穿上长服,前去早朝。
宣室殿上,群臣跪拜,看到皇上来了,都欢喜不已。
“得见皇上前来,老臣与众位同僚不胜欢喜。”说这话的正是太尉崔敬忠,三朝元老,自九爷的祖父哀帝在位时,便已经是朝臣了,如今年已有六十七岁了。
九爷说道:“朕已经想明白了,朕唯一能够回报太后的,便是治理好大梁。”
“皇上圣明。”众臣闻言,齐声拜道。
“回皇上,臣有本要奏。”此时门下侍中张庭出列拜道。
“何事启奏?”九爷问道。
“回皇上,萧博远之后,尚书令一职至今空缺,臣举荐尚书左仆射刘岚继任尚书令一职。未知皇上意下如何?”张庭说道。
刘岚为人安稳本分,未曾有过错,九爷觉着没问题,便点头同意了,道:“那就让刘岚继任尚书令一职,另外左仆射一职,由他下级的人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