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这边如果有些个特产,也不至于面价这么高。”苏栩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饼了,不由感叹。
花镶说道:“你忘了,水泥,就算京城那边把水泥的制造方法分配给下面的州府了,我们这儿还是起步最早的。还有我们番茗的盐,我想再过些日子,过来这边的大商人就会多起来。”
商人的来往一多,别说他们这两个小县城,就是整个禹州,也能趁势被带得飞起。
半年后,卫谌带着一队上百人的军马和一身军功,在平定西北之后,被召回京。
军马停在城北三十里外的京畿大营,在接到皇命之前,卫谌一行人都得在此处暂停,陈都尉拨了三处营帐给他们,吃喝都跟大营中的其他士兵一起。
一应公事交接完毕,陈都尉对卫谌道:“卫大人离京一年多,京城也发生了很多变化,皇命下来之前,你倒是可以带几个亲兵去城里转转。”
卫谌笑了笑:“陈大人说的变化,可是从城外百里就开始的平坦石板路?”
陈都尉说道:“那可不是石板路。跟卫大人同科的有一个叫苏栩的,之前被贬禹州庆平,谁知道他竟然在那儿发现了一种好东西。就是这浇灌路面的沥青和水泥,相比较起来,沥青铺的路要更稳。只是本官也听说,沥青会散发一种什么,对人体有害的物质,铺路时着实要注意着些。”
卫谌挑眉,这东西是苏栩发现的?他怎么觉得,这其中也有镶弟的功劳呢?
闲话两句,卫谌便告辞离开,想了想,换上便服,什么人都没带,就一人一马往城里去了。
京城中,道路铺得更宽更平,马儿走在上面都是哒哒哒的,感觉十分轻盈。
除了路面的变化,两边的街景和一年前他走的时候差不多,卫谌一边走一边看,到了前街一个路口,却见路边新增添了一个集市。
听到两个路过的人说买到了什么从海外来的什么好东西,想花镶就喜欢这些远来的新奇物件儿,便进去转了转。
其实卫谌也知道,聚集在这样集市中叫卖的东西不会有什么珍贵的,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出海的小散户,带来的也都是一些稀罕的海外的地摊货。
卫谌从进来的门,转到另一个门,也没看到什么好东西,正要走时,却是看到一个小贩面前摆的五六个花盆。
花盆里养着的,是一簇簇长叶植物,有一株还开着白色的小花。
卫谌越是看,越是觉得像镶弟时常念叨的,辣椒。
“这是什么品种的花?”卫谌上前问道。
小贩见他穿着一般但气度非凡,忙笑道:“公子不知,我半年前跟人结伴出海,我们的船不好,也不熟悉路线,后来就被海风吹到了一个小岛上,那小岛上住的人很少,倒是这种跟咱们大夏不一样的花草很多。”
小贩又加了一些在那小岛上的经历,讲的堪比冒险故事,卫谌也没有不耐烦,听完了,才问道:“除了这种,你还带了什么回来?”
小贩只是因为有个远房亲戚在一条好几家合买的大船上做管事,才能厚着脸面蹭了上去,其实他本人没多少钱,一路上吃吃喝喝,早就全花光了,所以他只能在那小岛上寻摸些无主的不要钱的东西。
当时他也是看这种草会在顶上结一串红红的果子,虽然吃一口能呛死人,但味道不重要,好看才重要。
于是他就带了不少种子,船回来时又弄了些土,在船上便一直精心养着,才能在一回到大夏后,买些花盆就拿到集市上卖。
而要说还带了什么其他的,并没有。
小贩担心这样寒碜的事实会让顾客觉得面前这几盆花不值钱,便忙说道:“这次到的那地方,是个孤离的,不繁华,没什么好东西,我就只带了这些。”
卫谌是什么样的人,一眼就把小贩隐藏的那点东西看出了七七八八,当下也不多问,把这几盆“花”全买了下来,又留下状元府的地址,让他下次出海时把外面的稀罕植物都收集一些,他全都收。
一听说状元府,小贩立即睁大了眼睛,连连拍着胸脯表示,下次出海一定用心找,又转了转眼珠,把他手头还有的一包种子全都交给了卫谌。
卫谌笑了笑,也不在乎小贩这点小心思,多给了五两银子。
种子他自己收起来,又给几钱赏钱,让小贩把花盆送去状元府。
小贩自然答应,觉得自己遇到了贵人,走前问道:“大人,这花送过去,小的要怎么说?”
这还是个会审时度势的。
卫谌说道:“就说是卫大人让送去的。”
“卫大人”,小贩顺杆爬的行了一礼,“小人王三皮,希望以后也能跟您效劳。”
卫谌点点头,便牵着马走了。
现在他手里可使用的银钱有两万两,此前去西北平乱,又在乱贼那儿得到不少珠宝金银,若是向朝廷订购一艘足以出海的大船,这些银子还是十分充足的。
只是想要在同时在内城置办一处不错的宅子,恐怕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卫谌想着,回去后要怎么说服母亲,只买个一进院的小宅子。
……
陈绰正在批折子,内侍无声的走进来,禀道:“太孙殿下,皇上有请。”
现在,虽然大部分的朝堂之事都由陈绰处理,但关系国政的大事,最先送到的,还是皇帝案前。
陈绰跟着内侍到了清风殿,皇帝鲜少地正在看折子,一听到脚步声,就抬起头,招了招手道:“绰儿,过来。”
“皇祖父”。
陈绰见了礼,才站到书案一旁。
“卫谌回来了”,把折子递给孙儿,皇帝双手交叉,仰躺在椅背上,“这个人,文能安国武能定邦,是个全才。一开始,朕是打算把这个人培养成你父亲的股肱之臣,许多恩都是以你父亲的名义施的。现在他立功回来,你亲自去宣旨,带他进宫。”
陈绰说道:“皇祖父,其实我早就认识卫谌。”
“这个我知道”,皇帝双手盖在肚子上,点头笑道:“卫谌和他那同科的花镶、苏栩都是青州府来的学子,交情甚笃,还有小徽,他们是朋友。花镶能制利器,苏栩能治州县,小徽啊,你看着他说话直来直去的,却是个最能打通人事关节的,只要放对地方,这几个人就能帮你把大夏的基业再扩大一圈。”
“皇祖父?”陈绰惊讶道:“孙儿没想到,您对他们几个的评价都这么高。”
皇帝笑道:“朝堂上这么多人,我不看清些,恐怕连听哪个曲子的自由都没有。”
陈绰想到即便祖父之前狠狠斥了兰老先生,朝堂上的诤谏之臣还是一茬一茬地冒,就连一个赏玩摆件太值钱都要被臣子在奏折中上谏,就不由得好笑。
皇帝显然也想到这点了,摇头道:“这么多官员,直肠子是杜绝不了的,真是头疼。”
陈绰说道:“孙儿也被讽刺了不少,只能当做没看到。”
皇帝哈哈一笑,看着陈绰道:“所以才说,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陈绰立即跪了下来,喊道:“皇祖父。”
皇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满眼都是慈祥的笑意:“绰儿,皇祖父是没那个一日复一日勤政的劲儿的。能在位上没有过错,就是最大的功劳,以后,就要看你的了。”
陈绰看着皇祖父,心里感觉很不祥:“有您看着,我才能把事情处理得周全。”
皇帝扶着他起来,对陈绰道:“朕没别的意思,以后也好好对你父亲,他在后院上糊涂了些,对你和你母妃还是不错的。”
陈绰点头,“孙儿从没怨过父亲。”
从很小就没了期待,哪里还会有怨?
皇帝放心地笑了笑,如果不把孙儿越过儿子,等他和皇后都去了之后,凭着儿子对那个侧妃的喜爱,这个由他定为太孙的孙子,就是那母子俩的眼中钉肉中刺,老三维意想继位,非是要把绰儿整废了不可。
而现在,太子和太孙是父子,太孙越过太子继位,是会让太子面上不好看,但以后的日子,太子照样是太上皇,能过的潇洒自在。
这些想法,从当初琼林宴之后,就一直在皇帝心总转动,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毕竟打定主意让孙儿越过儿子继承大位那一刻,他就是个偏心孙子的父亲了。
陈绰记下了皇帝口谕,就去翰林院找人拟旨,但今天皇祖父的样子,却一直沉沉压在他心头。
皇祖父一直都是吃喝玩乐为本行,万事皆靠后,今天却说了这么多的郑重言语,是不是……预感到大限已至。
陈绰按了按乱跳起来的眼皮子,转头又去了太医院,询问这几日皇祖父的脉案。
宫里有眼睛的都知道,皇上很重视太孙这个孙儿,他询问脉案,太医院也没拦,都拿了出来。
陈绰又再三询问,确定皇祖父身体康健,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急于大位,皇祖父对他来说,就像是一棵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所以他希望皇祖父能长命百岁,能一直护着他支持着他。
第二天,陈绰就带着圣旨亲去了京畿大营,宣了旨意,然后带卫谌进了皇宫。
皇帝很看重卫谌,好好夸奖了两句,就道:“昨儿个我还跟太孙商量,让你去何处任职比较好,太孙说你此次立了大功,倒是可以让你许你晋升三品,去向,也让你自己挑选。”
这一下,卫谌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了,沉思片刻,直接遵从本心道:“微臣听说江南道盐商仗着财力恣意妄为、搅乱官场,臣愿去平定江南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