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爷素来知道老侯爷偏心,他到是不放在心上,便是老侯爷再疼袁四,这祖上的规矩,没得爵位给庶子的道理,老侯爷再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得请旨将世子之位给他,“爹,话可不是这么说,这何家如今江河日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了,您总得同儿子我通通气儿是不?”
老忠勇侯爷斜眼瞧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要知道什么事?”硬生生的口气。
袁大爷两手拢在袖里,“你悄悄儿地往容王身上下注……”
老忠勇侯爷闻言,立时瞪了双眼,“混账东西,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袁大爷依旧笑着,“爹您也别瞒儿子,这当今龙虎精神,恐容王就算是有想法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当今有子,总不能再由着先辈定什么兄终弟及的荒唐事儿,您呐,还是尽早地抽个身吧,别将我们侯府这牌子给扯进去,您不想要这侯府的爵位,儿子我还想要这伯爷的爵位呢。”
老忠勇侯爷怒道:“混账东西!”
袁大爷并不将老侯爷的怒气放在心上,“爹您老了,也别那么多事,您以为您躲着炼丹了,人家就不会揪着您的旧事?儿子听说朱姨太都见了何家的外室,您自个没出面,到让朱姨太出面,收了多少银子?”
老忠勇侯爷将手头的玉核桃怒不可遏地砸向袁大爷,“你这孽子,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多嘴!”
袁大爷并未躲,老侯爷老了,这点力道并不能让他觉着疼,他望向老侯爷的眼神都带了些怜悯出来,“您到是想韬光养晦了,那些旧事别人还记着呢,您逃不了。”
老忠勇侯爷气极,还是多少知道当年之事的严重性,先帝膝下皇子众多,最疼爱的便是容王,他老侯爷自然是看中了容王,谁能想先帝一道遗旨,竟然是当今踏入那最高的位置;他为此终日不安,因着暗里投靠容王,还与极欲想攀上贵人的何家有了联系,不仅将何家介绍给了容王,成为容王在江南暗地里的桩角,并让不怎么入他眼的三儿子娶了何家的女儿。
容王未登极,使得他这一步走得极坏,他终日为此事忧心,生怕容王被清算,而他也跟着败露,以至于就跟着荒唐起来,在侯府里炼起丹药,他真信道了?那可未必。
老忠勇侯爷瘫坐在太师椅里,望向袁大爷的眼神多了些软弱,“那你待如何?想大义灭亲不成?”
袁大爷却是笑道,“爹您将儿子当成什么人了,儿子岂是那种不知人伦的混账东西?”
老忠勇侯爷叹口气,“当年我一时走错,累得如今是步步错,将老三分出去吧。”
袁大爷点头,“爹您的决断自是英明的,但五娘还是别跟着三弟出府了,别因着这一分家,就让她们底下姐姐妹妹们都生分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当然,三弟既分出去,二弟四弟也必得分出去,爹您都想好了没?”
老忠勇侯爷猛地瞪着他,见着这早已经成家立业的长子半点都不畏他,不由得长叹一声,“给他们置个房子,也就让他们都分出去吧。”
平日看着极为精神的老忠勇侯爷,这会儿瞧着竟是老了十岁有余。
袁大爷走了出去,回去长房,见着妻子刘氏,当下便露出愧疚之色,握着妻子刘氏的手,“这么多年,都是累了夫人了,如今我已说服侯爷,将他们三房都分出去,各自另过。”
世子夫人刘氏一怔,猛地瞪大眼睛,“大爷,这可是真?”
袁大爷叹口气,“此事自是当真。你这么些年都为了侯府操持,还有我那几个不成气的弟弟,这下子都得分出去,二房也出去。”
世子夫人刘氏还是不太相信这事就摆在眼前了,“大爷,妾身还是有些不敢信这事,缘何老侯爷这般就能让大爷说服了?老侯爷曾说过在他在一日,便不许分家,怎的如此便应了?母亲那处呢,竟也是同意了?不止三房四房都得分出去,二房也分出去?”
袁大爷知三弟分出去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二房跟四房,二房是他的亲弟弟,向来极得侯夫人心思;而四房却是老侯爷偏心太过。“侯爷定的事,便是娘也是无力更改的。”
世子夫人刘氏当即就相信了,没有老侯爷开口,侯夫人必是不松口,因着三房四房真分出去,依着老侯爷的性子,那二房也必得分出去,侯夫人哪里会同意这事儿,但若有老侯爷一力承担,这二房必然是要分出去。此刻,刘氏惟恐夜长梦多,恨不得一早起来就家就分好了。
分家,也不是简单的事。
当夜,侯夫人便去西院,不管不顾地大闹了一场,即使是大闹一声,依旧没改变老侯爷要分家的决心,这决心之强,连夜准备好了分家之事。
而这消息传到三房时,袁三爷当时还不敢相信,待得第二天一早荣春堂秦嬷嬷派人过来相请,他才真信了要分家之事,连忙与何氏到得荣春堂,而他的女儿袁澄娘正站在袁明娘身后,早一步到了荣春堂。
袁澄娘见得袁三爷并何氏过来,连忙从二姑娘袁明娘身后走出来,与袁三爷并何氏在一块。昨夜里她业已知晓这事儿,心绪翻腾无数次,却见着二姑娘袁明娘面上一丝笑意全无,她只得装作不知地睡去。
二姑娘袁明娘愁了一夜,这会儿还有些倦意,见得袁三爷进来,她福身,轻轻地唤了声:“三叔,三婶娘。”
袁三爷轻轻颔首。
二姑娘袁明娘仔细地打量着这位三叔,上辈子终她一生这侯府都并未分家,如今到突然地就分家了,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因着这三叔起的主意,可瞧着三婶娘何氏脸上的诧异之色,她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大姐姐袁瑞娘成亲在即,侯府却要分家。
便是袁瑞娘都站在此处,心里头也是无数个念头转过,她站在袁明娘身边,低头不语。
后天便是她的大喜之日,父亲远从江南回来,她自是十分高兴,只是没想着这父亲一回来便有了侯府分家之事,她琢磨不透这中间的含义,只是见着父亲,她的心绪慢慢地平复下来。分家于长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想必父亲也是仔细考虑过才决定的事。
她心里再埋怨父亲,也没表露出来,还是得高高兴兴地嫁与秦侯三公子。没有侯府在她身后,她便是与秦侯三公子解了婚姻另嫁他人,亦不能落得个好,如今她虽还是嫁与秦侯三公子,父亲必会看在她受委屈的份上,于她于补偿,这点从嫡母给她备的嫁妆单上便可看出来,多了些银子。
银子是俗物不假,但袁瑞娘晓得银子的好处。
一屋子的人都站着,惟有老忠勇侯爷坐着,也不见侯夫人的身影。
袁二爷急忙忙地跑过来,身后跟着同样着急的奶杨氏,夫妻间偶有矛盾,于分家之事上竟然是站在一块称了,因着二房人最多,这一分家,所有开销都得二房自己掏,而二房哪里撑得起来,听得分家这事儿,把二房夫妻吓得几乎一夜都没睡着。
“爹,您真要分家?”
袁二爷嚎丧般地嚷道。
老忠勇侯爷就见不惯他这副窝囊样,见着儿子们并儿媳来了,也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女的都出去待着,爷们的事就爷们来说,都出去!”
他这一令下,儿媳们并几个孙女都出去,只留下四个儿子。因着孙子在书院呢,并未为此事而回来。
女眷们都在外边候着,不让她们往里进。
世子夫人刘氏面色微沉,身后站着大姑娘袁瑞娘和二姑娘袁明娘;奶杨氏身后站着姑娘袁惜娘还有四姑娘袁芯娘;四奶奶李氏身边并没有人,她的女儿还小,并不适宜来听今天的分家之事。
三奶奶何氏被袁澄娘亲自扶着去廊下,坐在美人靠上,母女坐在一起,离得那三房人稍有些距离。
奶杨氏愈等着愈是心急,见世子夫人刘氏沉着个脸,眼见着荣春堂大门紧闭,她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生怕二房分的东西要亏了,“大嫂,这大表哥怎么一回来就要分家了?是不是的主意?瑞娘日后便成亲,怎的在这时分家?”
世子夫人刘氏知道杨氏是个浑不吝的性子,到也没费那事跟她将道理掰开来讲,只是简洁地说一句,“分家之事是侯爷所提,并不是大爷所提。”
奶杨氏哪里能听得进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斜眼瞧向刘氏,冷哼道:“大嫂,这话儿谁能信?侯爷不是说过他在一天这侯府便不分家的话?如今大表哥一来,便要分家了,不是大表哥所提,还能有谁?”
世子夫人刘氏此时并不太想理会杨氏,她就等着里面怎么个分家法,就怕这府里的二房三房四房将长房的东西给分薄了,听得杨氏胡搅蛮缠,她冷冷地瞧着杨氏。
那眼神,让杨氏所有的话都噎回了喉咙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