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亲近(1 / 1)

袁三爷哪里听不出来,这分明是指侯府门槛儿太高,何家乃是一介商户,怕过来看何氏,会给何氏添麻烦。

他心下微微触动,比起岳父的钻营,他那位岳母着实是能人,“岳母是多虑了,当然,比起岳母亲自到京城来,还不如我带着罗娘并孩子一块儿过去拜见岳父岳母,也让孩子们见外祖,还有舅舅们。岳母已上年纪哪里吃得消这一来一回。”

何大舅爷并未再动茶一口,刚才那一口他便觉得那茶苦涩难当,再也入不得口,“这能行?侯府老太太能应了此事?”

袁三爷眼里露出几分失意之色,叹了口长气,“不瞒舅兄说,上回舅兄提的事,我实是万分动心,只是这两万两的银子着实拿不出来……”

他说着,还微微地偏过脸,想躲避何大舅爷的视线,以免他的困窘之色让人全看了去。

何大舅爷跟人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自有一套识人的本事,见袁三爷这般心里到掠过一丝嫌弃,侯府庶子,根本就扶不起来。到是他面上笑得依旧乐呵,跟个弥乐佛一般儿,“妹夫是说的这事?”

他刚开口,脸上的笑意就收了起来,显得有些儿晦气,“妹夫不提那事了,不提了。”

袁三爷露出讶异之色,压低了声儿,“舅兄,那可是怎的?”

何大舅爷往后一靠,“实是风险太大,这会儿,都翻了船,我是再不敢弄船往海上走。妹夫你不知道如今往海上走的事,朝廷查得极严格。我原想着做最后一次,也让妹夫参点银子,好让妹夫给妹妹挣点脂粉钱。”

袁三爷当时就愣了,“缘何如此,不是走一回两回了,缘何会翻了船?”

何大舅爷并不指天骂地,反而冷静多了,“这海上的事难说,尤其风急浪高,船上运的货又太重,哪里经得起风浪,这不就翻了船,着实叫我心疼得慌。”

袁三爷晓得何大舅爷是个宽待他自己,严格待他人的主。他也跟着叹气,好像光明前途被弄断了一般,“我还想着是不是让舅兄借我些银子,好让我贴进去权当作是占个份,没想到这事儿都没成,船就翻了。如今到好了,我也不用厚着脸皮向舅兄借银子了……”

他这一说,让何大舅爷到是心思活络了起来,“昨儿个见着外甥女去清水庵,身边儿就伴着一姑娘,妹夫你都放心让她出来?”

袁三爷笑道:“昨日里五娘原是去蒋表侄那边,因着路过清水庵,便想过去跟定方师太打个招呼,谁曾想还能碰得到舅兄您。她还高兴地跟我说非得把你请到她的马车里呢,她就这样子冒冒失失的性子,舅兄不会怪罪我们夫妻吧?”

何大舅爷被他的话一堵,自然也就没说什么,心想着果然袁五娘是从那边经过,并不是跟着他过去,想想也是她才六岁,又不是十六岁或者是二十六岁,要真那样子在那里等他,岂不是跟精怪一般了?

他也就松了心。

何大舅爷这边放了心,待袁三爷也就亲近起来,“听五娘说妹夫拜了傅冲傅先生为师,可有此事?”

袁三爷听着这话,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事儿五娘怎么到处说。”

到是何大舅爷两眼稍亮了些,“五娘那是同我亲厚呢,才告诉我,妹夫你也别怪五娘,她还是个小孩子家家呢。妹夫跟着傅冲傅先生,必是胸中有沟壑,我就等着妹夫给我那妹妹挣个诰命回来吧。也好让我们老何家有个面子。”

袁三爷亲自替何大舅爷斟茶,“万愿如舅兄所言。”

何大舅爷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来,悄悄儿地递给袁三爷,见他想要推辞,他当下就板起了脸,“妹夫这是同我见外呢,如今你在侯府里是个什么样子,我还能不明白?我爹常说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别让着侯府里的人为着银子为难你们夫妻,可知道?”

袁三爷的手都有点儿颤抖,他接过银票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多谢舅兄,舅兄着实是我们夫妻的恩人。若来日袁某真有出人头地的一日,必不会忘记舅兄之恩。”

何大舅爷浅笑,心里头颇有些得意,不过是侯府里不上台面的庶子,任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用银子就能给轻易地打发掉。他拍拍袁三爷的肩膀,“妹夫可得好好儿地跟着傅冲傅先生学,想想五娘,罗娘,还有罗娘肚子里的孩子,你便是为着他们娘仨也得上点心,可晓得?”

袁三爷如何不知,差点要感激涕零,“舅兄说的是。”

何大舅爷歇过之后便去了何家在京城的商行,袁三爷并没再跟着去,他亲自前往知书院,待得到知书院山脚下,他下了马,牵着马慢慢地往上走,传闻中的知书院,他还是头次过来,尽管离何氏的庄子挺近,远远地也能看得见半山腰的知书院,这真走近了,发现还是近了看比较好。

袁三爷年少时也想过要进知书院,可惜他的愿望鲜少,或者更直白地说不会会被人所注意,即使他想也仅仅是一个并未付诸于行动的想法而已,如今他的脚落在知书院里,而不是知书院的外边,他竟然觉得欣喜万分,终于有一日,他也能踏足知书院。

知书院,是大陈最好的书院。

没有之一,是最好。

蒋欢成到过来时,就见着他那位忠勇侯府的三表叔站在知书院的待客室里,爱不释手地翻着手抄本,待客室里便放着各种各样令人稀罕的手抄本,通常供来客翻阅。

他在门口放慢了步子,走进去,“三表叔?”

袁三爷看得入迷,被他一叫,回头看了一眼,见着蒋欢成年纪轻轻,竟然有一副老成之态,他颇有点不太好意思,将书仔细地放好,生怕将书的边角都给弄皱了。“欢成表侄,昨日里五娘未来,我觉着不如亲上知书院同你说一声,她昨儿个是出门了,偏是到了清水庵玩去了。表侄一片好意,五娘性子着实不好,还望表侄也别放在心上。”

蒋欢成的确等了袁澄娘小半天,约好的时辰一到还没见人影,他就稍稍地候了一会儿功夫,也就没等了,趁着难得的休日,他出了知书院——

竟然让他瞧见忠勇侯府的五表妹袁澄娘。

她未上山,而是是在清水庵,身边伴着自三表叔说是由她所救的那个如燕,他远远地看着这边,见着她的马车被人超过,后又将人超过,不止是超过,还将人的马车给大赤赤地挡住,叫他看得都快渗出冷汗。

眼见着车里的中年男人被那个叫如燕的姑娘给拽到袁表妹的马车里,也没见着有什么事,中年男人没多久就从马车上下来,回他自己的马车里,他的马车则跟着袁表妹的马车往前走,看方向是往城南方向,而城南方向嘛,忠勇侯府便是在城南。

蒋欢成有些奇怪于这事,当下便问道:“五表妹是到清水庵了?”

袁三爷点点头,“都是昨日的事了。我原想着让五娘跟你学几个字认认,也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如今老太太到是真疼五娘,非得让五娘跟着女先生识字呢,都是难得的缘分,指不定是老太太心里头知道错了呢?”

“如此这般便好,”蒋欢成笑道,亲自于袁三爷倒茶,“三表叔让人送封信于侄儿便行,何苦这么大热的天还要亲自上山来?”

袁三爷连忙摇摇头,“哪里能如此,此事儿是五娘不懂事所致,也是我这个当爹的没好好儿教她,自然得亲上门来同你赔不是。”

他还将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放着一件掐丝珐琅海水云龙纹水丞里洗笔,正是他之前在这位三表叔书房里亲眼见过的这一件东西,他到不是因着这笔洗的价值而惊讶,而是因着袁三爷待他的态度,不是长辈与晚辈的相处,更多的像是将他当成平辈之人。

他将包裹盖回去,“三表叔这件东西,必是价值不菲。”

袁三爷见他流露出半点欢喜之色,不是那种贪心之辈,心里微微放松了点,“不瞒表侄你说,这件儿实是价值不菲,惟有此物能让我表达五娘的失礼之处。”

蒋欢成当得袁三爷的面,不得不收下此物。此物极为精致,便是用来笔洗都觉着有点儿玷污了它。

到是袁三爷并不在意,他见蒋欢成收下就告辞下了山。

自知书院到山脚下,他还是牵着马往下走,并没有坐在马背上。

蒋欢成目送着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之后才回到待客室。他才坐下,这边儿胡习便坐不住地过来了,见着蒋欢成背对着他,他快步走过去,一拍蒋欢成的肩头:

“你京里的亲戚过来了?”

蒋欢成点点头。

胡习惊见那笔洗,不由瞪大了眼,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笔洗,来回地看了好几次,嘴巴微张,“这件东西,可是贵得很,忠勇侯府瞧着并不像是……”

他的话说得有点含蓄,并没有直白地说这年头勋贵之前都没落了。

到是蒋欢成并不介意,“帮我跟许先生说声,下午我出去一趟。”

胡习将笔洗放下,生怕将东西给磕破了,还将笔洗放在案上,“行,许先生那边我去说。”

蒋欢成便没有半分犹豫地出了知书院,下了山。

他有知书院的先生,还有另一位先生,那位先生如今被当今再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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