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上了特快列车的卧铺,因为返程也订了,王西北第二天傍晚就赶到深圳后没有停留,挨个拜会局长介绍的关系户。并没有具体的事情,就是了解些商贸方面的作法,见到的关系户多是介绍过情况就告别,热情是很热情,但都很忙的样子,王西北也觉得自己似乎被信息量冲击的发晕,并没有计较人家对自己怎么样。
两天忙忙碌碌,吃饭都是自己在街头搞定的盒饭,一个盒饭差不多要快十元,王西北吃着心疼的不得了。最后一天,拜见的是一个工程兵专业到深圳的公安干部,主管宣传,老家市仁阳市的,对王西北很热情,给他配了司机,还安排了一个姓何女干警陪着。女干警是当地人,姓何,黑黑瘦瘦的,很耐看、很精神,普通话说的勉勉强强听懂。王西北提了个要求,希望能找个对特区情况全面了解的人聊聊,然后,在象大工地一样的特区参观参观。何干警想想,问道:“是官方的,还是私人关系的?”
“都行。王西北说。
何干警就带着他去找一个摄影记者,说是自己的好朋友。王西北见了吃了一惊,是一个穿着得像男人似的姑娘。宽大的高腰背带裤,整个身材都被掩盖了,帽子帽檐朝后,头发短到忽略不计,大头运动鞋。他们见到人时,她正趴在一台工程车上满身泥土在拍照哪:“等等啊,这山头,今天还在,明天这里就成了平地,我得记录下来!”
见了他们,在裤子上擦擦手,伸出来热情的握着。
“董诗雨,蛇口报摄影记者。”她看着王西北,对他戴着的鸭舌帽子很感兴趣:“哎,你别动,就这个姿势和背景,我给你拍张照片—”
聊起来,她和王西北还是半个老乡,他爸爸是王西北老家北阳人。听说王西北是来取经的,就摇头:“没劲!取什么经,直接来深圳不就得了。我说怎么有种不协调感,这个帽子让你融进来了,但神气不对—”
王西北取下了帽子,露出了光头。
“你还是带上吧?取下来特土气。”董诗雨不客气的笑他。
坐在车上满城市转着,王西北问了不少问题,董诗雨不愧是记者,没有不知道的。大半天转过来,王西北对特区就有了个整体的印象,对这个地方怎么干事情印象更深,人家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怎么干效果好就怎么干,至于说政策什么的可以有,但跟着干事情调整就是了。王西北觉得,自己一直的思考在深圳终于有了一个备书,在干好事情的基础上调整制度,而不是在制度的束缚和羁绊下干事情。他觉得自己基本上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思路。
“我的意见,你回去交差过,还是来深圳”董诗雨分别时对王西北说:“我们老乡啊,我说话直接。记住,来了一定找我啊!”
说过,背着相机头也不回,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王西北听着车上正放着的音乐,一个男生深情地唱着“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让我们相逢在灿烂的季节—”
看着大街上洒脱但都是脚步匆匆的人们,王西北觉得,仁阳的他、学姐、蒙平们好像在另一个世纪以慢镜头的方式活着。
下午,他办了最后一件事,去找了方冰给他的那张纸上写了姓名的人:李思峰。
他的感觉没有错,果真是一个帅气沉稳的男人,说话声音很好听,低沉而磁性。他是仁阳市人,到深圳已经两年了,老家在仁阳下边县里,和方冰是老乡。他听了王西北介绍,稍稍有些发愣,但很快会意的笑笑,热情的接待了王西北。
他很关心问了王西北现在仁阳商业上的情况,一边听一边点头。知道王西北来的用意了,放松下来,专门介绍了深圳放开市场的作法,也提了很多建议。对方冰,他并没有刻意问什么,只是问问她的身体—王西北没有迟疑,把方冰捎的话也说了,当然,是以玩笑的口气,说有句诗方冰让背给他。
王思峰沉默了一会儿。他是个温和而直接的人,说了与方冰的交往:他一次在仁阳病了,还很严重,家里人就托关系找医院的熟人帮助照顾下,方冰就是这样走进了他的生活的。
“人有时候总会犯错误。”他说:“我们男人总觉得可以搞定一切,事实上,我们当然搞不定。而对错误,选择切割是最明智的,当然,也许伤害也是最重的。老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西北想起了自己短短时间认识的女孩子,事实上,他在一个人独处的安静中知道,自己模糊着其实也面临着选择。学姐、高中同学,他并不知道爱谁更多一些,说实话,在这种模糊的距离中,他并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做。
“爱情的事我很迷糊。”他老实地说到:“你知道,我在大学里连女孩子的手没拉过。现在也一样,见了女孩子我还紧张—”
“呵呵,有福气的老弟!”李思峰笑着说:“无忧无虑好,鼓励你延续纯洁。”
李思峰比王西北大几岁,又是老乡,这样闲聊了会家常,很高兴的接纳了王西北:“我想认你这个老弟了啊!就觉得跟见了好兄弟似的。你这样,晚上我请你吃饭。”
他打了电话,然后,让司机开车带他们到一个大酒店。他是一家国企集团下属家电企业的营销副总,吃饭可以签单,本来想说客气话的王西北听了,就说:“我就不客气,跟着大哥享受一下特区的豪华生活了!”
“必须的。我们晚上吃海鲜!”李思峰也笑着:“我叫了你嫂子过来。认识一下,以后来深圳了你找我们就是了。另外,你说的商贸改革涉及到政府决策,她在政府机构,比我明白。”
正说着,听见门口脚步声。王西北已经想象了李思峰夫人可能的漂亮,但见了还是有些吃惊。娴静而美丽,时尚的穿着,衬出窈窕的腰身,温和不张扬的笑容,王西北有点看傻了,张了几次嘴才叫出个嫂子来。
“我说哪,啥类型能让思峰当兄弟!”她笑呵呵的看着王西北:“还真一个类型的!别叫嫂子,显老。叫姐,叶子姐!”
“叶子姐好!”王西北恭敬的叫道。然后挠挠头自嘲:”你别笑话啊,叶子姐,我跟思峰老哥说嫂子一定很漂亮吧。他说,那必须的!我就拼命往漂亮处想,结果见了…,看我紧张的,手心汗都出来了—”
“思峰,这个会掩饰的劲头也像你吧?”叶子对李思峰微微的笑笑。
“象!我就觉得吧,西北兄弟活脱脱就是几年前的我。”李思峰也笑,是对着王西北。
坐下,点着餐,李思峰两口子商量着如何搭配,还不时征求王西北的意见。王西北不懂,随便点着头。点过菜,叶子看着有些拘谨的王西北,显得很亲切似的笑。
“我也叫你西北啦!兄弟,你把帽子取下了我好好看看!”叶子对王西北似乎很好奇:“总觉得你有故事似的…”
王西北露出了光头,灯光下快闪烁的样子。自己不好意思,挠着。
“别戴了,屋里边。再者,要对女士尊重。”叶子看着他灿烂地笑:“挺好的,光头小老弟,我喜欢。”
王西北吃了一顿他长这么大以来最丰盛的一餐海鲜大餐,500多元,相当于王西北差不多一年的工资。王西北体会到了特区在金钱上的霸道,也体会到了特区生活的不一样维度。叶子姐在政府人事部门工作,晚上,除了给王西北出些主意,教他怎样给内地的机构换血,还用心动员王西北来深圳。
王西北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她的理由很自私,她说他家思峰太孤傲,单位广东人多没朋友,王西北能来,思峰在深圳就有好朋友了。她哪,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现在让思峰黏的太累了。
王西北看着李思峰:“大哥,真的假的,你黏叶子姐—”
“一半一半!”李思峰笑,倒也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