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日,皇帝李适的心情越来越苦闷,因民愤太大,他不得不释放严郢并让他官复京兆尹原职,围堵大明宫建福门的长安百姓才陆续散去。
动员京畿百姓去平凉“民屯”的计划也由此破产。
泾州城下,安西、北庭行营的将士表现极大的对抗情绪,他们公然扣留了进城晓谕的使者李舟,还将李舟的随从斩杀,头颅扔到城门的壕沟外——朱泚在城下苦劝也没有任何效果,只能会同李怀光,绕着泾州城筑起许多营垒立长围,双方展开漫长对峙——今年整个泾州怕是会颗粒无收,李适虽然深深怀疑泾原平叛战争的合理性,但他绝不能退缩。
一旦退缩,将何面目以临天下?
国库的钱帛就如同阳光照射下的冰雪,消融无形。
朝臣们的情绪越来越此景,又觉得欣慰,也感到愧疚。
而后,李适特意到了唐安的居室,发觉女儿已将不少衣衫、首饰都送出去,典当掉支援军队,整个房间橱柜萧然,只有屏风、床榻和几栏花卉书箧。
李适又款步走到书箧前,发觉里面全是高岳所撰写的书卷,看来这是而今女儿唯一的精神慰藉,不由得泪水都快下来,又想起唐安和高岳夭折掉的婚事,哽咽道“朕对不起女儿,偏让崔宁家得了好女婿。”
但他的话语很低,低到唐安根本没听到的程度。
“萱淑,之前颜鲁公曾谏言朕,选二三十名忠直的年轻青衫官员,在紫宸殿东待制院轮流当直,以备咨询。依你看,高岳可以否?”
唐安当然内心想和高岳接近,现在父亲开口问她,实则就是暗示她,如想让高岳写些她爱看的,可以派新任的少阳院使霍忠唐去索去要求。
至于女儿会不会和高岳发生私情,李适也不在乎,女儿正当青春,就遂她的心意好了,只要不牵涉到政治就行。另外说不定,女儿能看中其他的年轻俊杰,那样也是好事。
于是在这样的默契下,唐安点点头
“让我当直东待制院?”皇城御史台院内,高岳有些惊诧,但也有些预料中,对前来报信的卢杞说到。
接着卢杞把寓直的文簿给他,高岳一看,就喊到“隔一天就要我当直一次,是什么意思?”
用人也不是这么用的吧,十天要加五天的班
“谁叫逸崧现在处在三院里最清闲的殿院?再说,待制院里可以更接近圣主。”卢杞还开玩笑道。
接着两人不说话,互相使了个眼色,都了然在胸。
高岳其实很佩服卢杞,虽然这位他知道是个大奸臣,可和他一起从事某事,就是特别省心省力。
同时御史台对面的秘书省,这次郑絪主动走到正叽叽喳喳讨论夜生活的窦申、黎逢前,捧袖行礼,希望能入圈。
并且说,自己是得了福建观察使常衮的指点,希望能结识小杨山人之子杨弘业,以求在六月举行的制科试里得到援手。
恰好这段时间窦喜鹊又和杨弘业打得火热,见才子郑絪也愿加入,当然不胜欣喜,就把杨弘业最近几场筵席的地点、情况都告诉了他。
皇帝皇室带头缩减衣食车马的消息传出后,对整个京城上下震动还是很大的,官员、百姓都又体谅了天子(皇帝尚且如此,咱们又怎么能不努力不克制呢),于是被抽去运粮的丁口也不好意思多要佣金,官员也开始响应号召,同样节衣缩食起来。
杨炎非常得意,认为原州筑城总归是会有结果的,于是这段时间将精力全都放在击倒刘晏的目标上。
现在也到了最后一击的时刻了。
清晨,刘晏走在那条他已走了三十多年的街道上,一直走啊走,直到大明宫的城墙在云雾消散后出现在他眼帘中为止。
平康坊坊墙下,刘晏站在安老胡儿的蒸胡摊前,老胡儿的炉车已没了。
“炉车哪里去了?”刘晏问。
老胡儿带着种平静的伤心,说万年县县衙要拉他去当拉车的丁口去泾州城,他不愿去,就只能把炉车典当了折役。
刘晏也没有多说什么,以往他几十年如一日要四枚蒸胡的,可今日因国事艰难,却只要两枚,热气腾腾地包在衣袖里,骑着马边行边吃。
太仆寺闲车坊前,皇帝的中使出现在他面前,称朝会前他就遭到了户部金部、仓部,及侍御史张著的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