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王敏儿这档子事后,王家就一片愁云惨雾,王婆子病倒了,药就没停过,王老汉一天内抽的水烟也比往日要多了些,王二两口子自不必说,也就只有没心没肺的福全还是整天笑嘻嘻的。【无弹窗.】
在等待唐家人到来时,日子还是要过的,王元儿再堵心也不可能只围着王敏儿那茬事转。
锦王豆腐乳的大作坊已经在筹建当中,宋三有事回江南去了,但他留下了一个打理作坊的人手--关放,王元儿叫他关总管。
王元儿抽空去看了作坊筹建的进度。考虑到将来的山洪水,王元儿特意挑了一个地势最高的位置,如今作坊已经在封顶了。
果然是有钱好办事,瞧这作坊,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封顶了,王元儿不得不叹有钱能使鬼推磨。
“作坊预计九月就能建好,看过黄历,三公子的意思是九月九就开张,你的意思呢?”关总管笑着道。
“我这边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王元儿有些迟疑。
“王姑娘有问题但说无妨。”关放背着手道。
“就是白家的豆腐。”
既然这生意是要往大了做,那各项成本自然是要控制,这做豆腐乳最重要的原料便是豆腐,而王元儿之前做的豆腐乳所用的豆腐,一直是白家供货的。如果大作坊还用白家的豆腐,那成本就要大大增加,所以最好的就是自己做成本豆腐,但白家却一直不肯卖这个配方。
关放听后一笑,道:“这你放心,白家已经将这配方卖给我们锦王了,这两天就会有人前去学做那豆腐。”
王元儿有些奇怪:“怎么突然的又肯卖了?”
“这肯不肯,就看这利益的可塑性有多大,只要许以足够的利益,自然就能手到拿来。”
王元儿点了点头,似乎是这样,她不也就选了更大的利益,所以和锦记合作么?
既然最重要的那块也解决了,那就不成问题了。
随着关放在作坊里里外外的走了一圈,王元儿便告辞而去。
已是八月中下旬,过了中秋天气就慢慢的开始有些凉了,路上行人已经穿上了秋衫,路过茶摊,王元儿坐下叫了一碗茶歇着。
“听说了吗?六年前京城那桩传得沸沸扬扬的登闻鼓案被重新翻了出来,有人要为那何正洪正名呢。”“何家,那一家八十五口被斩头的那何家?正五品的工部郎中何正洪?”
“就是那个何家,听说呀……”
王元儿喝着茶,听着隔壁桌那的聊天,脑海里也现起六年前的那一桩登闻鼓案来。
六年前,余杭突发大水,导致堤坝缺堤,愈十万余杭百姓受灾,过万人死亡,房屋倒闭数万户,损失惨重。
而灾后,重建工作难于展开,救灾的银子迟迟发不到百姓手中,即使到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后有人举报余杭知府贪墨了这灾银,从而扯出了更大贪墨案。
那时盛传,余杭堤坝之所以缺堤,是因为监管不力,堤坝督建时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才导致大水来临之时缺堤,造成如此惨剧,而当时监管余杭堤坝工程的人,便是工部郎中治水奇才何正洪。
何正洪精通治水,对水利极有一套,所以当年余杭堤坝的工程便是他参与督造和监管。
这事一传出,就引起了百姓愤然,由当时的一个余杭士子叫潘公明牵头,联合整个余杭士子,联名上书挝响了悬挂在京中朝堂外的大鼓--登闻鼓,直示天庭。
有史以来,但凡这个登闻鼓挝响,皇帝不管在干什么,都必须上朝,听冤屈的老百姓上表其奏。
所以,当时这个贪墨案,又叫登闻鼓案。
经核查,余杭水利工程被贪墨数额之大超十万金,矛头直指何正洪。
先帝震怒,下令彻查,并将何正洪收监,严刑拷问,可尽管在人证罪证之下,何正洪一直喊冤,那十万金更是翻遍了整个何家,都没有找出来。
查不出贪银的下落,何家自然而然被抄家灭族,一家八十五口被斩首,鲜血把那刑台都染透了,十天都洗刷不掉,而在邢台上,何正洪都还在喊着冤呢。
事情过去六年,那十万金依旧没有下落,但这桩登闻鼓案却被人重新翻出来了。
“听说那击鼓喊冤的是那何正洪的嫡亲闺女呢。”
王元儿听到这里一愣,不是说一家八十五口都被斩首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嫡亲骨血来?但这大家里,但凡有些大难,谁不会流一线希望,只怕这何家当年是藏起这一条血脉了。
“大娘,结账。”王元儿掏出两个铜板放在桌上。
闲话听过就算,她也不过是平头老百姓,这样的大事,也不是她能参与的。
走过一些茶肆饭庄,王元儿都能听到说书的在说着这登闻鼓案,看来,这桩案子制造的话题也足够人们茶余饭后品味了。
而其中的一个茶庄里,有一男一女也在说着这桩登闻鼓案。
“这是玉肌膏,可以活血化瘀,你拿回去,每天抹着。”男子将一个精致的玉瓶推到对面女子的跟前。“谢谢崔哥哥了,我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那女子浅浅地笑着,只是那笑容总有几分牵强。
这两人便是崔源和租住在王元儿那小院的何秀娴。“委屈你了,只是要挝登闻鼓告御状翻案就要先受刑。”崔源一脸内疚地道。
何秀娴摇了摇头,柔声道:“秀娴晓得的,若能为爹爹平反,别说这二十大板,便是要了我这条命,秀娴也是舍得的。
再说了,不还有崔哥哥你暗中调停么,这打得一点也不疼。”她这话一落,站在她身后的杜鹃就张了张口,但却不敢开口。
崔源看在眼里,心里一叹,便是他在怎么暗中使力,二十板子下来,哪里就有不疼的,更别说,她还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如何受得了这种苦?
看着何秀娴那依旧苍白的脸色,崔源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老师正名,今上文韬武略,英明神武,不是那等昏庸迂腐之人,心中会有是非黑白的。而且,他对老师也是多有敬重,定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但愿如此。”何秀娴看着窗外对面屋顶停立着的小鸟,有些怅然,道:“隐姓埋名六年,每一晚我都能梦见爹爹和娘亲,还有其他人,他们都死得好惨,好冤枉,求着要我伸冤,等了六年,终于等来了今天,我却不怕等,就怕没机会看到平反的一天。”
“你别想太多,这事自有我去查探,不也有点苗头了吗?”崔源看她说着话又啜然欲泣的样儿,安慰道。
何秀娴掏出帕子摁了摁眼角,笑道:“让崔哥哥见笑了,我就是眼浅的。这些年,也亏得你一直照顾我,如今又为了爹爹的事奔波,秀娴也不知怎么报答你才好!”
“我既是老师的弟子,自然有这义务和责任,你是老师唯一的骨血,照顾你也是应当的。”崔源笑道:“待得将来平反之时,我这作为兄长的,少不得也要为娴儿寻一门好亲,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才行!”
他这话一落,何秀娴怔了怔,脸色微微的变了,笑容也变得牵强起来:“亲事什么的,我倒没想过!”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及笄已久,是该张罗起来了。”崔源仿佛没注意到她的脸色,低头啜着茶。
何秀娴勉强露出一记笑容来,岔开话题道:“从前爹爹总夸你聪明,所以也将毕生的经验教授与你,如今你有心为他作如此,想来爹爹在天有灵,也放心了。崔哥哥,你于水利上也有雄才大略,今上也多次要授予你官职,你何不接受?若是你在这上面有所成绩,想必爹爹也更为高兴,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崔源呵呵一笑,道:“你也知我性子,向来不爱拘谨,懒惰散漫,这循规蹈矩的朝堂生活,又怎么适合我?”
“崔哥哥莫不是还顾忌着崔夫人?”何秀娴脱口而出:“崔哥哥在今上未登位之时已经伴随在身边,如今更是得他赏识,自也不必顾忌他人。”
崔源薄唇一抿。何秀娴心中一惊,即刻道歉:“崔哥哥,对不住,我并不是有意提起……”
“无事,我也并非因为她,是我对朝堂真没什么兴趣。”崔源摆摆手笑道。
何秀娴还想说什么,崔源却已经是站了起来,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何秀娴只得点点头,她身后的杜鹃立即扶起她。
王元儿走到有为茶肆,就见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门口,有人从茶肆出来,扶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上了马车。
那不是崔公子和那何小姐吗?
王元儿挑眉,瞧那崔公子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跟对待一件易碎的珍珠精品似的,果然是大家的风范呀。
马鞭一挥,马车缓缓的转动起来,风儿一吹,将那小窗的帘子吹起,王元儿就瞧见了那何小姐看着崔公子的眼神,满目含情和缱绻。
若是清儿那丫头在这,少不得又要说上两句八卦了,王元儿摇着头,也往家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