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着两副棺木回了杨家祖宅,一路上百姓披麻戴孝来迎他们,井然有序的站在了道路的两旁。
西北漫天,纸钱废物,杨家大宅被围得水泄不通,来祭拜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北夏递了投降书过来,她将它交给了朝廷处理。
汪海逸端着参汤,走进了书房,见她又在埋头伏案,奋笔疾书,叹息一声道“你是成仙了吗?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若他们泉下有知,会于心不安的。”
话落,将参汤放在了案桌前,夺过她手中的笔,道“不想吃饭,就喝点参汤吧!”
这人如今憔悴得不成样,两眼凸出,瘦骨如柴,脸色发白,似经历了大病一样。看着让他心疼。
她从笔架上从小拿起了一支笔,道“我若忙着,我便无瑕去想其他事,那便不会有哀伤了,心便不会痛了。”
这人最近承受着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他心想若换做旁人早就被逼疯了。他用勺子盛了一勺汤,递给她嘴巴,道“张开嘴。”
她知道若她不将这参汤喝完,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放下笔,接过碗,道“我自己来吧!”
“你作为一家之主,离开汪家许久,不会闹出乱子吧?”这人待她如此好,让她是于心不安,因此她想将他打发走了。
她的言外之意,他怎么会不懂呢?可是如今这人要死不活的,他怎么可能离去呢?怎么放心离去呢?“你哥哥将你托付给我,受人之托,那我就得履行诺言,忠人之事。”
她知道他哥哥一心想撮合他们两,还在她面前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可是感情一事,不是说他好,你就得爱他的,她不想勉强自己,也不想禁锢了他。
“如今他们已经入土为安了,你也该功成身退了。”
“你当真要继承家主之位吗?你只是一个女子,不必担起这么重的担子的。”
他只能装聋作哑,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了,这也是她哥哥教他的招数,要死皮赖脸。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这个家主,日子就过得优哉游哉的,没什么事呀!”
汪家与杨家能比吗?杨家的敌人可是皇家,不容小觑呀!杨家如狂风暴雨时,航行在波涛汹涌海上的船只,凶险万分,状况丛生,稍有不慎便会面对沉船的危险。面对如此凶险的境地,对掌舵人来说那是巨大的考验,可想而知是何等得艰辛,他得十项全能,心思缜密,胆识过人,谋略过人,才能面对各种突发情况。他这是在为她心疼。
“‘哀莫大于心死。’父亲,哥哥,都走了。我感觉天也塌了,生活没有了阳光,没有了希望,我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我只是想将打理杨家成为我的精神支柱,好支撑我好好活下去。”
这人已经绝望到此种地步了吗?他心中对此是无比震撼的,他以为她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子,不会这样自暴自弃的。如此想来让她支撑杨家也好。
北夏之战,尘埃落地,她一边忙着战后重建,一边忙着家主继任仪式。
……
她走了九九八十一个台阶,登上了祭天台,从大长老的手中接过了苍龙令。这意味她从即可起便是杨家的家主,她义不容辞的担起杨家的一切重任。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天空出现了父亲,哥哥的笑脸,他们似在为她高兴。
她莞尔一笑,鼻尖一酸,道“父亲,哥哥,你们放心吧!我会将杨家打理得有声有色的。”
汪海逸看着她完成了继任仪式,一身白衣的她,如跌落凡间的仙子,一步一步走向台阶,朝他走来,她离她只有几个台阶的时候,他展颜一笑,朝她行礼道“恭喜,杨家主。”
这些日子,他见到了她最惨,最悲伤,最困难的一面,也给了她无边的力量,对于她,她是心生感激,也心生愧疚的。
一个男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女子好,她是懂得,即使他不说她也懂她的心意。
展颜一笑,道“身上的胆子,更加重了有什么好恭喜的。”
这些日子,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她能挺过来他是由衷的佩服她,由衷的心疼她。可是这人将自己的心封闭了,让外面的阳光照不进去,他知道她这是要断绝他的念想。
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她的心已经被燕王占满了,别人挤不进去了,他努力过终究还是失败了。他若爱她便不能勉强她,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他展开双手道“我要回沧州了,离别之前,我能拥抱一下你吗?”
竟然给不了他希望,便让他绝望吧!她点点头道“你扔下整个家族在这陪了我几个月,我是于心不安,你早该回去了。”话落,轻轻拦住他的腰肢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这人还算一如既往的决绝呀!一句话将他们的关系定在了朋友上,道“你是觉得我碍眼吗?怎么着急赶我回去。”
“那是你的家,你的根,你该回去的。”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我是四海为家,到哪都无所谓。”
“我一直将你当亲哥哥,若你想,杨家便是你的家。”
这人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他伸手捅刀子吧?他放开了她,道“‘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妹妹,哥哥我走了。”
为了让她安心,他只能顺着她的话讲了。
这几个月相处向来,她早就把他当家人了,对此她也是心生不舍,梗咽道“路途遥远,一路保重。”
他向她挥手道“面朝大海,一切烦恼随海风而去,若你想不开便来沧州吧?”
她眸光氤氲道“会的,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他伸手擦拭了她的眼泪,道“如今你是一家之主了,便不能哭哭啼啼了,不然会让人笑话了去。”
她点点头道“妹妹,在哥哥面前撒娇,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又伸手抱了她一向,拍了拍她的背,道“若你想哥哥我的肩膀,永远都会为你留着。”
她吸了吸鼻子道“男人的肩膀是该留个自己女人的,你的肩膀应该留给嫂嫂,你也老大不小了,得赶紧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才是。”
他吸一口气,将她身上的梅花香,吸进鼻子里,铭记在心里,道“你只是我妹妹无权过问我的亲事。”
话落放开了她,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吧!”话落,转身决然离去。
她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看着他翻身上马,心里酸水涌上心头,道“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这个男子是世间少有的男子,她不该耽误他,因此她才不断往他伤口上撒盐,断了他的念想。
他不敢回头,他怕回头,他会不舍,他不想走,可是不得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