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逸将四位长辈之死,前因后果都理清了,他将罪状抛向汪海浩。痛心疾首道“浩儿,叔父的死,虽是你母亲一手策划的,你并未参与其中,可是你,冷眼旁观,知情不报,难逃其罪。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
如今事情败露了,他也是无话可说了,漫天的宣纸,迎面而来,他无动于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依旧跪在地上,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到了此种地步,他竟然还如此执迷不悟,当真让他恨铁不成钢,冷冷道“在你眼里,权利当真如此重要吗?那可是你三位至亲呀!你怎么忍心呀!你父亲打小便疼你,爱你,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呢?”
他冷笑一声,道“父亲,他配为父亲吗?人前父慈子孝,可是人后他却对我百般折磨。他总是嫌弃我不如你,每次长老们考察功课,只要我居于你之下,他必定会将我痛打一顿。”他挽起了衣袖,指着狰狞的伤疤,道“这鞭伤,无一不说明他的残忍。你说对于痛下打手的父亲,他配我孝敬他,爱他吗?”
汪海逸看着布满伤痕的手臂,不由得触目惊心,他以前总以为他二叔是望子成龙,才会对他,如此严厉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残忍。
汪海浩,将衣袖放下,道“至于母亲,她不过是将我当成复仇的工具罢了,打小她便给我灌输怨恨的思想,要我争权夺势,要我伪装自己。我带着面具活了十八年,真的好累了。你以为我当真是为了权利,忍心作壁上观的吗?你错了,我只是想摆脱这一切,成为人上人,摆脱活在你阴影下的日子罢了。你打小众星拱月,你怎么会懂,娘不爱爹不疼的苦楚呢?你打小便被当作家主继承人培养,众人见风使舵,对你百般讨好,你怎么会懂,我会了讨众人的欢心,付出的艰辛呢?你都不懂我之苦,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
他确实不懂他的苦楚,他以前只知道他对人彬彬有礼,长袖善舞,之后他便觉得他蛇蝎心肠,可是如今他却为他惋惜,道“‘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若你一心向阳,也许你也不会走到此种境地的,懂吗?生活是你自己的,你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呢?若你一心活出自我,你便不会如此累了。”
汪海浩冷哼一声,嘶吼道“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如此!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易地而处,若你是我,你能做到一心向阳吗?”他摇摇头,笑得疯癫道“你并非圣人,你不能的。”
这人还真是死心不改,无药可救了,汪海逸本来还觉得这人若有悔改之心,他是会给他一次机会的,可是他却不懂得珍惜,那便莫怪他无情了,叹息一声,道“管家,将他交于长老们处置吧!”
管家刚走,金贵走了进来,道“少爷,同知大人来了。”
这人又来干嘛?汪海逸颇为疑惑,道“将人带到前厅吧!我随后就到。”
汪海逸一入前厅,便见慕容怀琬,悠然自得品着茶,连忙朝他拱手,道“大人,大驾光临,让草民喜不自胜呀!”
慕容怀琬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站立起来,拱手道“本官,是来恭贺汪家主继任之喜的。”而后将清风手中的信件,递给他,道“这是贺礼,希望汪家主笑纳。”
谁送贺礼是送信件的,汪海逸心领神会里面大有文章,屏退左右,道“你们先退下吧!”
慕容怀琬就知道此人,堪当大用,面带笑容,道“汪家主,你不看看本官送的是何礼吗?”
完全是不容置喙的语气呀!汪海逸也想知道这人接近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打开了信件,一目十行,浏览着。
慕容怀琬在一侧,慢条斯理道“这是国家大事,事关国运,至关重要,若一旦泄露,只怕会风云色变,故而未成定局之前,希望汪家主保密。”
这事只能在私底下进行,若一旦泄露了事成的可能性便极低了,因此他是不绝不希望如此的。
这事若一旦做成,那是会发现惊天动地的变化的,不然稍有不慎便会将汪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他必是不敢声张的,点点头道“草民,以身家性命保证,必定会守口如瓶的。”
这人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赞许一下,道“此事乃利国利民之大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若汪家能助本官一臂之力,达成此事,那是名利双收。追随汪家之人,也不必过着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日子,他们能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之下,对他们,对汪家来说,那是百利而无一害,你觉得呢?”
此事若做成那必定是如此的,可是做成这事之前,汪家则会处于风口浪尖,生死难料。他不知那时的汪家,是否能度过难关。
关于将漕运改海运的事,他也了然于胸了合上信件,道“若无‘向死而生’的决心,只怕此事难成。此事事关汪家的生死存亡,至关重要,草民不得不慎重考虑。”
生死不过是一线间,慕容怀琬也理解他的难处,点点头道“过了这个村,便无这家店了,这个机会只此一次而已。三日后,若汪家主不能答复本官,那本官便只能另选他人了。”
汪海逸脸上的喜色虽一闪而过,可是还是被慕容怀琬捕捉到了,他知道他心动了,这事能办成的可能性极大。
他是不会个他太多考虑的机会的,不然夜长梦多,不利于行事。
身为海盗终究还是不被世人接受的,多少人向他们投向了异样的眼光,多少人唾弃他们,多少人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他早已厌倦这样的身份了,如今正好有这样的机会,让他们堂堂正正做人,他当然是心动不已的,只是这牵扯十几万人的身家性命,他不敢轻易答应他。
郑重道“好!草民会克日给您答复的。”
慕容怀琬莞尔一笑,道“那本官,便静候汪家主的佳音了。”
汪海逸犹豫了一会,道“大人,要达成此事难于上青天,若有强而有力的后盾,必定能事半功倍的。”
这人是想试探他的虚实?他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更多的是想以权压人,道“本王是当今陛下,第三子。”而后解开了腰间的玉佩,递给他道“此玉佩,能证实本王的身份!”
此玉佩玲珑剔透,白洁无瑕,一看定是价值连城之物,内务府定制的字样,引入眼帘事,他便知他所言非假。
他以前觉得这人身份不简单,只是未曾想他竟然是王爷,连忙跪下行礼,道“草民,拜见燕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扶起了他,道“汪家主,不必如此多礼。”
他起身后拱手,道“草民以前,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还望王爷见谅。”
慕容怀琬含笑,摇摇头道“不知者不罪。况且汪家主一直对本王是毕恭毕敬的,何错之有呀!”
这人来沧州便是奔着汪家来的,碍于他高贵的身份,只怕汪家是骑虎难下了。自得知他的身份起,汪海逸心中惊起了惊涛骇浪,一时不知所措。他是当今圣上最为得宠的儿子,多少政务皆是他一人决定的,对于此人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因此对于漕运改海运之事,他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
……
慕容怀琬一回府,杨兮安便抱着手炉,迎了上来,将手炉递给他暖手,而后把他的狐裘脱了下来,用力抖动着狐裘,将雪甩下来,道“他答应了吗?”
他摇摇头道“暂时没有。”
这人一脸自信,对于此事必定是胸有成竹了吧?她展颜一笑,道“只怕那是迟早的事吧!”
他无波无澜,牵着她往屋里走道“只要事情未成定数,我便不能妄下断言。”
这人没有否认,那边是希望极大的,她知道这人不喜欢说诳语,因此也不纠结于此了。
“人都是希望安定的,若非生活所逼,谁愿意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呢?你的合约便是给了他们安定的生活,他们定会为此心生欢喜的。而且与朝廷合作好处多多,漕帮便是前车之鉴,我相信他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他不可置否,将手炉递给了她,道“嗯!希望如此吧!不然我最近的心血便白费了。”
这人是怕她冻着了,才如此匆忙将手炉递给她吗?心头一喜,月牙般的笑容挂在了脸上,接过手炉,轻声道“你这人向来不会做无把握的事,就算他不答应你,你必定会逼他就范的,不是吗?”
相处久了,对彼此知根知底,只要一个眼神,她便懂得他的意思,如此心意相通,他自是喜不自胜的。
他刮了刮她的鼻尖,眸中柔情万千,温声细语道“知我者,莫若予儿也。”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狡诈呀!她给他翻了一个白眼。道“只要你看中的盘中餐,只怕都难逃你之手吧?”
也许除了她之外,他皆能达成所愿吧?这是他心里话,他必是不会让她听见的,轻笑道“我并非神,我是人,只要是人,终有无可奈何之事。”
也许吧!就算是九五之尊,总有不如意的事,因此她觉得此话是言之有理的。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也实属正常。”
……
三日后汪海逸答应了慕容怀琬的要求,他们待在书房相商了一个下午,至于他们谈了何事只有天知地知,他两知。
他们参加完汪海逸的继任家主仪式之后,便离开的沧州。
一行人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她躺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头发,绕在手中不停地转圈圈,漫不经心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她其实想问的是他,是否要回京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理了理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发丝,道“往北走。继续体察民情。”
只要不回京,到哪里都是好的,她心头一喜,道“你还会在外面,飘荡多久呢?”
他知道这人是问他,什么时候回京的吧?思及至此,他心头一阵烦躁,这日子越来越近了,两人的情意越来越浓了,可是他们终究没有一人能妥协,终究还是得遵守那该死的一年之期。
他握上了她的手,道“等我们做了抉择,我才会考虑回不回京。”
这人总能将她的心思一眼望穿,他眼中的悲恸,她是看在眼里的,她也是舍不得让他痛的,可是又能如何呢?他终究还是比不上她的家族的,她是绝不会妥协的。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道“我们活在当下便是,莫要杞人忧天。”
他哪里是杞人忧天,他不过是不舍罢了,思及至此心中一阵抽痛,揽住她的腰肢,道“嗯!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