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白的雾环绕身周,浓雾深处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好似一块甜蜜的蜂蜜蛋糕,引人垂涎。
泰瑞莎知道自己是在作梦,也清楚地意识到浓雾的深处在遥远的北海岛,可是,纵然意识如此清晰,但是,她却依旧醒不过来——不,抑或是,她在潜意识之中,根本就不想醒来。
因为那浓雾深处的美好,因为那甜蜜的吸引力。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饥饿的动物,围守在食物边上,既想上前饱食一顿,又担心那未知的危险会最终将自己吞噬,所以,只能这样进不进,退不退地僵持着。
只是,哪管那浓雾之内的诱|惑力如何增强,对泰瑞莎而言,它却始终是一块“蜂蜜蛋糕”,ding多是多了些“奶油”、“水果”、“巧克力”一类,显得更加诱|人,却终究无法从“点心”,转为“正餐”。
所以,泰瑞莎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远远地徘徊着,踌躇着,而不是毫无理智地扑将上前。
整夜整夜里,都是这样的诱|人;整夜整夜里,都是这样的徘徊不定,直到天明,直到清醒,枕巾已经被口水湿了一角,腿脚腰背也是酸痛不已,提醒着泰瑞莎她在梦中的犹豫,她在梦中的挣扎,不仅仅只存在于梦里,更是她灵魂深处最渴望的现实。
拥被而坐,透过半敞的窗,可见远处的海——从这个角度望去,海的另一端正是北海岛,显然因为距离遥远看不到任何陆地的痕迹,但是,泰瑞莎却能凭借着本能“描绘”出视线远方蜿蜒曲折的海岸线。
无论是那高悬百米的山崖,还是那细白如粉的海滩,一切的一切有如亲见,甚至比亲见还要更深刻——那是她这几夜,夜夜游走的所在。
灵魂对事物的感知与借用人体感观而生的感知并不一样,百千米的距离。对于人体而言,需要费时经过,费力体悟,而对于魂体而言,却不过是瞬息即至,动念即感——只不过,这种能力的使用极消耗魂体的能量便是。
屋外号声阵阵,正是士兵们晨训结束的鸣示声,低沉有力的声响打断了泰瑞莎飘忽的思绪,令她彻底回到现实中来。她挠挠头。露出十分焦躁的情绪来——连续数夜都是相同的梦境。都是相同的疲惫,她就算再迟钝,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不对劲,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去北海岛探明真相?不,不,不,远在千里之外还能有如此吸引力,若是逼到近前,她根本无法肯定自己当真能把持得住,不做出什么利令智昏的事情。
就这样消极地抵抗?却也不是最好的选择,近几夜来,她明显感觉到那股诱|惑的力量在增强。虽然,依旧没能突破她的抵制,但,谁又能保证,她能自始至终保持理智?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么,她又该怎么做,才能脱此困局?
面对着大好海景,泰瑞莎却只能无比惆怅地挠头再挠头,挠得一头秀发乱成稻草窝,最终,她揪着发,抿着唇,面露狠色,显见是经历一番痛苦的挣扎后,作出了某种决绝的决定……
……
晨光微煦,海平面上只露出一线天光,海面正处于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候,没有风,几乎连海浪都温柔得醉人,一层层拍打在脚面上,有如亲吻一般,异常舒适。
若是往日碰上这样的天气,泰瑞莎一定会冒着被大家责骂的风险跑到海边享受这样的舒适,可是,今天,却是不同,她早早地起身,早早地准备好一切,却是为了赶在戴安娜出发之前粘住她。
“泰丝,如果你再不下船,我就要来人把你请下去了!”戴安娜在几次好言劝说,恶言警告皆不能改变泰瑞莎的主意之后,虎下脸来,打算直接采取武力手段——距离全军开船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泰瑞莎虚耗。
泰瑞莎死倔着性子,十指紧扣船舷,说道:“姑姑,你就让我跟着吧,如果不亲眼去看一看,我是根本不会放心的——就算你现在把我丢下去,我也会找机会自己度海过去的,您觉得,你们这一走,岛上还有人能够看着我吗?”
戴安娜听着她的威胁,颇为头疼地揉揉额头,却是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欧文大师和格林-默已经早前一步前往北海岛,如今戴安娜再离岛,切瓦纳利岛上只剩下肖恩一人,他得负责着安顿全局,又哪里有时间管教泰瑞莎?
头疼地按着额角,戴安娜蹙眉不悦:“你之前分明已经答应了留在切瓦纳利,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用药把你迷倒,我也不许你跟来。”
泰瑞莎抿了抿唇,犹豫了十来秒,左右衡量一番,发觉,这已经是戴安娜所能做出的最后的退让,终还是稍加妥协,将自己的梦境说出,一边说着,一边还极小心地看着戴安娜的脸色——她担心,以戴安娜的精明以及对灵魂一途的了解,是否会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
要知道,曾经的游魂生涯可是泰瑞莎最隐秘,更是最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不过,显然,泰瑞莎是有些担心太过,戴安娜纵然再如何猜想,也不可能猜想到泰瑞莎主魂体的来历——毕竟,在人们所知的常识之中,游魂便是噬魂魔,而噬魂魔却是与人类灵魂完全不同的一类存在,游魂还魂重生什么的,那是比人类死而复生更为天荒夜谈的事情!
戴安娜再如何猜测,ding多是想到所谓的预知论,亦或是离魂感应一类的超自然感知——这类事物虽然的确神神叨叨、不可琢磨,但却没人敢肯定地说它们不存在,所以,当一切原理未知的时候,人们难免会不由自主地将联想起这种未知的神秘力量。
“你确定它的吸引力在逐渐增强?”戴安娜听完泰瑞莎的梦,蹙眉反问。
“我确定,”泰瑞莎咬唇,“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冒险上岛——与其在切瓦纳岛等死,我宁愿自己去北海岛赌一把!”
已经将所有能说的都说出来了。泰瑞莎此时满心都是“豁出去”的狠劲,虽然有些瞻前不故后的毛躁,但从事实上来分析,却的确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决定。
戴安娜想着,招来一名侍卫官,低声叮嘱他将相应消息传递给已经身在北海岛的欧文大师的格林-默,转过来头来,便是吩咐泰瑞莎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们一起上岛——只是,要记住。上去后。不许擅自行动。一切行为都必须向我报备!”
“得令!”泰瑞莎并腿立正,正容行礼,难得显示飒爽英姿,只不过。礼毕之后,这股风采便立刻被她略带讨好的满面笑容给打散——
只见泰瑞莎巴着泰瑞莎,讨好地笑着,念着:“姑姑,就是您不叮嘱,我也巴着您不放了,我自己都不放心自己呢,生怕上岛之后就莫名作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到时候。可得麻烦您拉住我,让我好好清醒清醒啊。”
戴安娜闻言,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她一番,而后,语带深意地回应道:“没问题。我一定会让你‘好好清醒清醒’的!”
……
“嘶啦……”一阵微缩版的电闪雷鸣过后,人形黑炭再次现世——爆炸头、黑炭脸,浑身焦烤味,这一切无一不衬托泰瑞莎的凄凉模样。
她维持着被雷劈前的姿势砸落于地,半晌才能挣扎起身,浑身上下不仅残留着被雷劈后的麻痛,更有之前失智狂奔留下来的酸痛——果然如她所想,越是深|入北海岛,那股诱|惑力便越强,最初,它只能在睡梦中这种意识自控力相对薄弱的时候对泰瑞莎产生影响,而如今,它却能不时抢夺她的清醒意识,令她作出一些不由自主的冲动行动……
自然,每当她莫名其妙地不顾一切般冲突而出,受人所托的戴安娜只有以武力相阻,用痛苦来唤醒泰瑞莎的理智,其过程可谓血腥野蛮之极……
可是,泰瑞莎又能怎么办呢?当初,正是她信誓旦旦地向戴安娜保证,让戴安娜时刻关注自己,随时阻止自己的,不是吗……
如此想着,她的目光不由转向,木然望着戴安娜,只见戴安娜一脸微笑,甚至还颇为慈爱地问道:“感觉如何,清醒了没有,需要我再补一发吗?”
泰瑞莎当即有一种挖个坑把自己给填埋了的冲动……
一抹脸,抹得一手黑,泰瑞莎拿出特制的清洁剂,浑身上下喷上几喷,勉强擦干净被雷劈后的焦黑痕迹,再抬头之时,已经是两目清明:“麻烦姑姑,这下是清醒了——应该可以再维持两个小时。”
戴安娜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比之前几次好多了,恢复也快,维持的时间也长,看来,果然还是雷劈的效果比较合适。”
想到刚才在身体里乱窜的细小电流,泰瑞莎抖了抖,最后决定还是诚实说出自己的感受:“雷系魔法中的正能量比其它魔法更加充足,所以,在驱散负能量方面更加有建树,再加,雷系魔法能量的连锁特质,影响更深|入,作用自然就更通透——当然,造成的痛苦也更深刻就是了……”
“既然知道痛,你就努力避免给自己找痛——你说,这才刚走了不到十公里,你就发作多少次了?”戴安娜虽有几分“你活该”的心思,但终究还是心疼自家侄女,一边告诫着,一边拿过她的手来,检查了一番她的身体,同时,又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为泰瑞莎的识海中加了几道防御,试图延缓下一次失去理智的周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