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意正浓时,山间田野一片金色弥漫,风微微地吹过,田间土地里的累累果实彼此互相摩擦,发出“嗦嗦”的声音。
夕阳已经西下,橘红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没了白日的火热,留下的只有温暖与美好。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彼此打着招呼,背上装得满满地背篓,虽然满身脏污全身疲惫,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样大丰收的季节,哪怕再苦再累,人们也是甘之如饴的。有了这些收获,他们一年的吃穿就不用愁了,多余的还可以去城里变卖成铜钱,给老婆和儿子置办些衣物,这样就可以过一个美满的冬季了。
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回走,路过一块土地时,眼睛不可避免地看到那个蹲在土里,正弯腰拾着土里掉落花生的小小身影。
像这样的季节,土地里种的是蔬菜还好些,如果是豆角、花生之类的,就很容易掉落在土里还不易被人发现。家里富足些的不会在意这些零碎,要是实在舍不得的就会打发小孩过去捡。
所以在土地里看到这些小孩子一点都不奇怪,要是相熟的还会打声招呼,夸奖一句勤快,但显然大家看这个小孩的眼神和别人家的是不同的。
有人嫌弃,有人厌恶,年纪大点的老人就摇着头,嘴里嘀咕着:“作孽啊!”
但到底是没人和那个小孩打招呼,更没人招呼他回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视线已经变得朦朦胧胧。薄奚站起身,不知道是蹲久了还是太饿了的缘故,他感到一阵晕眩,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他看了看才垫了底的竹篓,抿了抿唇,今天才这么点收获,也不知道回去家人会不会给他饭吃。可是他好饿,此时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今天一整天他也就早上吃了一小碗。
视线往四周扫了一圈,确定周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脏兮兮的小手在身上擦了几下,往怀里摸了摸,很快他就从怀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蛋。
蛋的表面和一般的鸡蛋没啥差别,就是个头大了点,不过颜色完全和鸡蛋不同,居然是一种类似晚霞的艳红之色,从不同的角度看去,甚至还散发着不同的色泽。
薄奚不知道这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他总觉得这个蛋壳在发光,好看得让人拿在手里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蛋看了好久,口水咽了又咽,到底还是没舍得吃,又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
耳边再次响起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虽然算不上非常有力,但一声接一声响得很有节奏,听习惯了还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季言打了哈欠,见成功地逃过了一劫,他翻了个身,又趴着准备睡觉。说是趴着,事实上,在这狭小的蛋壳里,什么样的动作都差不多。有时候他心血来潮会把个子倒过来,居然没觉得有任何不适。
说也奇怪,明明主脑把他丢这儿来是绑定宿主的,可至今为止他居然还一直呆在蛋壳里出不去。虽然这小鸡崽是他选择的身体,但主脑没说他要在蛋里呆一段时间啊,早知道他就不因为贪图能飞而选个鸟类做身体了。如果他选的是地上爬的兽类,难道还把他塞肚子里和兽妈妈一起扔给宿主直到他出生?
貌似这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季言收回飘飞的思绪,开始继续睡觉…
主脑也太小家子气了,不让他出去不说,居然还不多给他点能量!现在他为了节约为数不多的能量,连外面的情况都不敢随意扫描了…要是能量不够,死机了咋整?虽然不知道像他这样神奇的系统会不会死机,但他还是不想尝试这种可能性。
而且,貌似他家宿主还有吃他的打算…这日子没法过了!
再次翻了个身,季言继续会周公去了…
薄奚到底是没忍住食物的诱惑,偷偷地抓了几颗花生,再次确认周围没人就飞快地把花生剥开,也不管上面粘了多少泥土就一把扔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他没敢多吃,也就吃了十来颗。
虽然肚子还在咕咕地叫个不停,但怕回家挨揍的他还是停下了动作。他仔细地擦了擦嘴,生怕上面粘着花生屑之类的东西,但由于他的手太脏,这么一擦,他整个嘴巴都变成了土色。不过此时他整张脸全是黄土,这么看着倒没多大区别。
薄奚又刨了个坑把花生壳埋好,确定没什么遗漏后才拎着他的篮子往回走。
天色越来越暗,在他抵达家门口时能见度已经不足一丈,好在他终于到家了。
不出意外的,屋里一片漆黑。薄奚松了口气,至少现在不用挨打了。
他轻手轻脚地把篮子放到院子里,借着刚刚冒出头的隐约月光把身上的脏衣服脱到一边,小心地把蛋放在上面,这才打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
秋天的夜晚没了夏夜的炽热,带着微微的寒凉,水打在身上的瞬间,薄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在这种凉意只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多洗一会儿就感觉不到了。
薄奚把全身都搓洗了一遍,确定再没任何泥土了,才略微哆嗦地拿过干麻布把自己擦干净,穿上干净的布鞋,捂着那颗蛋摸回屋找衣物穿。
薄奚的房间还算宽敞,是他过世的祖父原来睡的屋子,被子什么的也是死去的祖父用过的。其实按照村里的风俗,这些东西都带有死人的晦气,房间也就罢了,衣服、被子这些是不能留,必须烧掉的。奈何薄爹薄娘舍不得出钱给他置办东西,又因为他年纪小并不懂这些,干脆就都给他用了。
当然,对于终于有暖和被子盖的薄奚来说,他是丝毫不嫌弃的。
他的衣物不多,他娘也从来不帮他洗,他到也聪明,专门拿了一套出去干活时穿,回来就穿比较干净的,这样也比较好洗。
穿上衣服后,薄奚身上冰凉的温度慢慢回暖,肚子便适时地“咕噜咕噜”叫唤了起来。他抿了抿唇,再次摸黑穿上鞋子往厨房摸去。
好在房间虽大,东西却不多,也不知是不是他摸黑走惯了的原因,一路走到门口居然连绊都没绊一下就到了。
到门外情况就好些了,今晚的月光虽不是很亮,但朦朦胧胧的还是能见到路。
薄奚走的很轻,他人本就小,此时特意放轻了脚步,走起路来跟只猫似的,无声无息。
路过他爹娘房间时,里面传来“嘎吱嘎吱”的木床摇晃的声音,他爹那熟悉无比的喘息声以及他娘那不同以往的娇喘声:“相公…你…你轻点儿…小心我肚子…”
薄奚见状脚步更轻了,生怕自己吵到了里面的俩人又被揍得半死。
厨房的门是关着的,薄奚熟门熟路地轻声推开,在橱柜和锅里摸了一遍,难得的摸出了两个馒头。
他的眼睛瞬间一亮,拿着馒头就蹲在地上小心地啃了起来,生怕掉了一点馒头渣子,那动作小心得跟只老鼠似的。
一个馒头下去,他饿了一整天的胃终于被填满了。
他抱着另一个馒头在鼻尖嗅了又嗅,怎么也舍不得放下,但让他拿走他着实不敢。最终为了少挨一顿打,他还是把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馒头放下了。
轻手轻脚地关上厨房的门,又轻手轻脚地路过他爹娘的房间,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俩人的说话声。他没敢偷听,偷偷地摸回了自己屋里。
薄奚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难得不用饿着睡的他居然有了一种幸福的感觉。
他把手里的蛋往被窝里搂了搂,听说小鸡都是这么孵出来的,小鸡长大后还可以下蛋,他美滋滋地想着以后他是不是会有许多鸡蛋吃了,甚至吃不完?
所以说,小孩子真的是最容易满足的生物。
倒是躺在蛋壳里偶尔偷听的季言,因为刚刚偷听到的话而彻底没了睡意。
他又把关于薄奚的资料翻了一遍:
姓名:薄奚
性别:男
年龄:6岁半
因为薄奚一出生双瞳即为血红之色被整个村子的人嫌弃并视为不祥。
要不是他祖父念他是其唯一的孙子而极力阻止,加上算命先生算过他的命格没问题。且那年村里确实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甚至收成比平时还多了不少,这才破了他为不祥的流言,他才因此保住了一条小命。
但整个村子的人对他还是不喜居多,都把他视为异类。
六岁时他祖父逝去,村里唯一对他还存有一份温情的人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从此以后,薄奚的日子可以说是朝不保夕,一天三小打,三天一大打,他几乎成了他爹娘的出气筒,他们完全没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
季言瞪着资料瞪了好久,可惜怎么也没瞪出朵花来。这哪儿是不把人当自己孩子看,这完全是没把他当人看。
一想到刚刚听到的话,他就觉得心里堵的慌,真想冲出去扇那两人几巴掌!
儿子虽然眼睛眼色奇怪了点,但那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怎么就舍得这么作贱呢?天下怎么就有这种奇葩的父母呢?
渣渣,一家子的极品渣渣!老子娘都是渣,居然对自己的孩子下手那么狠。祖父也是个渣,这么奇葩的儿子儿媳就该好好教训!
红眼睛怎么了?多好看的颜色!这就异类了,那些眼睛是蓝眼睛绿眼睛的还让不让人家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