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经过一夜的回忆,口诀法门倒是记起了不少,可这些概念性的东西我压根儿就没有结合实际使用过,现在忽然让我用它去得出个结论,难度可想而知。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这就好比是你刚读完了一本故宫的宣传画册,然后就有人让你把画册上的故宫造出来,让人根本就无从下手。
我现在就是这样,所以早上燕子问我的时候,我只好胡乱编了套说辞,随便指了个方向。心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在这山林之中晃荡了大半日。本来山上空气就较平原稀薄,加上每个人的负重又都很大,所以走走停停的也并没有离开营地多远。
翻过了安营的山头,地势也出现了变化。山坡开始陡急,地面也更湿滑,有些地方的雪被甚至已经没过了腰。身旁一棵棵松树分布的也更加紧密,让穿行在其中的我们倍感压抑,时间一长身心俱疲。而且更可恶的是,越往上走树木就越密集,加上周围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也逐渐多起来,针尖似的枝叶只要蹭到脸上就会一下子渗出血来,惹得胖猴叫苦练练。
这样子赶路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多,前面才终于出现了一个缓坡,于是我们就在这里卸下了装备,原地休整起来,顺便也整点吃的东西补充一下几近耗竭的体能。
我坐在雪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此时嘴里早已是口干舌燥,不等燕子支锅化雪煮开了水,便先捧了一把雪沫填进嘴里,顿时那种干渴的感觉便就得到了缓解,人也开始更累起来。
我的包里全都是些装备和药品,卸下之后我就将它扔在了一旁,自己则坐在原地活动起了肩膀。我见燕子已经开始生火煮饭,也准备过去帮忙,可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在前面不远处的林子里闪过一个黑影,在一棵棵松树的遮掩下不断穿梭,转眼就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谁?”我厉声大喝,一个翻身就从雪地里爬了起来。
几乎同时,我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道劲风掠过,接着我就看到大胡子和胖猴两个人已经提着枪冲了过去,直奔人影消失的那片林子。
“出什么事了?”燕子几步追过来,一边向林子中眺望,一边向我询问。
我只答有人,便不再说话,看着胖猴和大胡子也都消失在了树林里。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他俩终于回来了,而且还押回来一个人。
“蹲下。”来到跟前,胖猴一把将那人推倒在地上,又恐吓的抖了抖手里的枪。
我见这人带着厚厚的皮帽子,围巾遮脸,虽看不出模样,但看身形却并不高大,和我印象中那种又高又壮的俄国佬有些区别。
“这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弄不好是老毛子派来监视咱们的特务,我看毙了得了。”胖猴说完用枪顶住了那人的皮帽子,右手一撩,就拉开了保险。
那人蹲在地上,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听到了枪响,立刻抬起了头:“别开枪,别开枪,我不是坏人。”
这人猛一开口讲话,竟是满嘴的东北腔,把我们几个听得全都惊在那里。
“哎哟,这老毛子会说东北话。”胖猴说着把那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伸手把他的帽子连同围巾全都给扒了下来。我一看这人模样,哪是什么俄国佬,分明就是个中国少年。
胖猴也是大吃一惊:“我说怎么一嘴大碴子味呢,感情是同胞啊。”
这时燕子走上前来,凝眉冷眼质问起这个东北娃:“你来附近做什么?”
东北娃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环视了一圈我们这几个人后,发着抖说:“我…;…;我是来山上砍柴的。”
我见他十分的惧怕我们,心想也不能怪他,这里除了燕子,每个人看着都不像是善类,而且我们手里都拿着枪,这就更加唬人了。
不过我又在他这惧怕的表情后面发现了一丝狡猾,所以怀疑这小子是在撒谎,于是走过去在他身后绕了半圈,猛地一拍他肩膀说:“兄弟,名明人不说暗话。你连个柴刀都不带,就敢说是来砍柴的,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我这一巴掌把他吓得不轻,这一句话说完,更是吓得他头皮都乍了起来,一缕缕的冷汗顿时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东北娃紧张的咽下了一口唾沫,抬头看到胖猴端枪又要上前,脸色一下子更白了:“我说我说,只要你们不杀我,我什么都说。”
他这话一出口,倒让我觉得有点刑讯逼供的意思,于是就对他说:“你先不用怕,没人想杀你,不过前提是你得配合我们把你的身份老实交代清楚。看到这位漂亮姐姐没,她是我们的长官,别看她年纪轻轻,对待敌人时下手可一点都不轻。你再看看旁边这个胖子,这个可是从小就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吃人肉长大的。”
胖猴听了这话立刻就跟我吹胡子瞪眼起来,我忙给他打了个眼色,继续跟东北娃说:“小兄弟,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应该还没婚娶吧,那就更得珍异生命了。有道是‘仙家不爱长生殿,只恋红尘落凡间’。男人这辈子不就是为了农妇,山泉和那点田吗,这句话送给你再贴切不过了,你看这山这雪这林子,等你回头再添两岁,让家里给你娶个媳妇,呵!那叫一个惬!”
胖猴拍拍我说:“行了,甭跟他废话了。这荒山野岭的死个人也没人知道,就让我把他崩了得了。”
我见这东北娃软硬不吃,就跟他发最后通碟说:“兄弟,你再不说我也救不了你了,你要是想活命,就老老实实交代,叫什么,打哪来,干什么来了。”
众人见我终于问出了关键,都把目光聚向了东北娃。
这时东北娃怯怯的看了一眼这些人,最后看向我说:“大哥,我叫二娃子,是这山下于家沟子人,真的,不骗你们,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跟我去村里。”
“于家沟子?老俄地盘上的村子咋起了个中国名字。”胖猴在一旁小声嘀咕。
这话被我听到了,我瞥了他一眼,对他说:“你他娘的平时就知道瞎贫,回去多看看书,长长知识,满清以前,这一片都是咱中国的,后来清政府被逼着签了个什么瑷珲条约,这才归的老俄。”
“哦。”胖猴恍然大悟,对我竖起大拇指。
其他人并没有注意我俩的谈话,这时燕子继续问:“那你跑到这山上来干什么?”
二娃子说:“我…;…;我和家里人闹别扭,所以就跑山上来躲几天。真的,你们别看我年纪小,这山里面没人比我熟,我十岁就自己进山了,如今这方圆几百里有多少块石头,多少棵树,我闭着眼都能数过来。”
“哟呵,没看出来,你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胖猴撇着嘴,不相信道:“行,那胖爷就考考你,你不是说这附近的树你都熟吗,我问你,这山上有一棵神仙树,你知道在哪吗?”
二娃子听完全身一怔:“神…;…;你们怎么会知道神仙树的?”
听二娃子的口气,显然是听说过,这样一来,也就证明我们的行动方向没有错,还他妈真让我给蒙对了。
我收住暇思,对二娃子说:“小兄弟,你是不是见到过神仙树啊,不如你给我们描述一下这树的样子,也许咱们说的并不是一个东西呢。”
“没我,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二娃子惶恐的说。
胖猴见状一步跨过去,用枪顶住了二娃子吓唬道:“还敢撒谎,快说。”
我给胖猴递了个眼色,他会意的退了回去,我又摆出一张笑脸安慰起二娃子:“你要是真知道不妨早些告诉我们,你得明白精诚合作永远比闭塞隔阂的结局要好,只要你能说,我保证他们不会为难你,还会给你些好处费,怎么样,你好好想想。是拿了钱回家娶媳妇,还是拒不合作,被这胖子拿枪崩了。”
二娃子面露难色,思考了一会,终于开口说:“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找那棵树。”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找神仙了。”胖猴连蒙带骗的说。
二娃子听了,连连摇头:“这世上哪来的神仙,既然我选择合作了,那你们也不要骗我。”
我一听他晾出了底线,也就不再废话,一把将他拉起来,替他拍掉身上的雪沫,说:“既然你答应合作了,那咱们也就不用着急这一时半会了,我们正准备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点。”
燕子已经明白了我的意图,随即招呼大伙去吃饭。我为了让这东北娃放下戒备,就邀他一同坐下,跟我们吃起了罐头。他显然对这种用铁皮包着的肉制品十分好奇,几口就给吃光了,然后又怯生生的问燕子要了一个,却没有吃,塞进了兜里。
慢慢的二娃子不再惧怕我们,也开始和我们主动交谈,甚至还做起了交易。
按照他的想法,他自愿带着我们去找神仙树,但是我们得保证他的安全,必要时他可以不与我们一起冒险,但是事成之后,我们必须得安排他和另一个人离开这里,最好是能随我们一起回中国。
至于另一个人是谁,他只说是一个女孩子。
我听后,大概猜出了七八分,看来是他的小女朋友之类的,可以理解,年轻人嘛,思想奔放,敢想敢做,刚才他说与家人吵架,来这避难看来只是个幌子,与那姑娘私奔才是真的。
我把我的想法和燕子商量了一下,最后燕子做主说没有问题,这个条件蛮合适的,也容易办到,于是便承诺接受了这桩交易。
午饭后,我们开始收拾装备继续赶路。我问二娃子能不能搞些骡马来驮这些辎重。二娃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他说正好要去和那姑娘做些交代,那里就有一匹马,可以暂时先借给我们用。
收拾好了装备,我们便跟着二娃子去找他说的那个姑娘。他带我们走了一条捷径,很快便穿过了松树林,又翻过一道坡后,前面豁然开朗起来,这里已经不见了密集的松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大冠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