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文德坐在家中,手里拿着一枝黄玫瑰。
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又笑了笑。自我幽默地想着白玫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想着在秦丽家庭舞池里和白玫一起翩翩起舞,愉快兴奋的情景。不期而遇的邂逅,居然让他感受到了一见钟情,这是汤文德始料未及的。
夜已深沉,人也安寂。
可汤文德依旧沉浸在与白玫的分分秒秒中。
他看了看黄玫瑰,那一片一片的玫瑰瓣上出现了白玫一张张的笑容,让人心动的妩媚渐渐显露出来。汤文德此时此刻几乎忘记了那是自己的渴望,慢慢地将玫瑰贴近自己,白玫带着笑脸转了个身,一下子消失了。“白玫。”汤文德失口叫了起来,不一会喃喃自语:“我快走火入魔了。”
“哥,你还没睡。”廖慧兰走进房间。
年龄是残酷的,尤其是十八岁的年龄,让人嫉妒、让人羡慕,一阵风、一滴水的年龄,让一切都在自己脚下的年龄。
她,今天的发式很特别。剪成了男人头,却显出了她的瓜子脸;朴素大方的学生装更展示出少女的含苞待放。身上没有成熟的魅力,但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青春是人生与身俱来的资本,也是天边的流星,瞬间即逝。
无论任何人对青春都如获至宝,谁也不愿意失去她。
廖慧兰也一样,一张没有世故的面孔上露出未成熟的青涩,一汪秋水中折射出对未来的憧憬。
“是你,慧兰。你也没有睡。”
“天气太热了,心情烦闷,难以入睡。”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出口成章。不愧是胸中有点墨。”
“又取笑人家,你说话从来都不正经。”
“我不是不正经。只是,人生事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整天一脸严肃相,张口之乎者也,闭口循规蹈矩的,做人不是很累吗?”
“是吗?我倒不觉的。我倒觉的人生处处顺风顺水。”
“慧兰,我很奇怪你会说出这样话。顺风顺水,你是苦中作乐,还是强颜欢笑。”
“我才不是呢。在学校,我的的确确是顺风顺水的。”
“在学校!我有没有听错,原来你在学校顺风顺水。”
“是啊,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你没有骗我。在学校,只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一个不是顺风顺水的。可是离开校园,踏入社会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有太多的不一样。先是工作,如果不满意,你会觉得沮丧;剩下的便是人生目标,情感历程,婚姻家庭,子女问题。”
“做人需要这样复杂吗?”
“不是需要,而是必须。没有人生目标自己会觉得生活空洞,昏昏沉沉的。婚姻家庭子女问题还算不上是不如意之事,唯有情感历程不仅复杂,而且痛苦。”
廖慧兰看见汤文德手中的黄玫瑰,口中无奈地吐出一连串词汇:“你所说的复杂痛苦的情感历程是不是追求不到白玫姐。”
“你这鬼精灵,怎么知道?”
“是上次替秦伯父做寿时,秦丽姐和我聊天聊到的。”
“秦丽说的?”
“是秦丽姐说的。白玫姐喜欢黄玫瑰,你以前是不喜欢花的,现在拿着白玫姐喜欢的黄玫瑰,不是爱屋及乌吗?”
“你可真聪明。秦丽真是个口不遮拦的疯女人。不错,我是钟情白玫,可只是一厢情愿单相思。”
廖慧兰此时心酸酸的,仿佛打翻了醋缸。“就因为这样,你才觉得做人很累?”
“这些还不够?如果我刚才所说不如意之事一起发生,我就生无乐趣了。”
“你又不正经了!”
“你现在还是小女孩,跟你说那么多,你也未必明白。”
“我已经十八岁了,有身份证了。”
“原来你是有身份证的人,哈哈。”汤文德笑的前仰后合。
“你怎么这样子。”廖慧兰不高兴了。
“女人的十八岁是美丽的年龄,不是懂事的年龄。”汤文德停了停:“对了,我们谈了那么久,忘了慧如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在舞厅找了一份工作。”
“舞厅!那是牛鬼蛇神的地方,慧如只有十六岁,到那种地方,有风险!”
“我劝过她,可我只说了一句,她便说了十几句,我说不过她,也劝不了她。”
“有空,我会去劝她的。不早了,快睡觉吧。”
廖慧兰不知为什么不愿意离开汤文德的房间,更不愿意离开汤文德。
“妈,您也没有睡。”汤文德看见卧室门口的冯秀慧。
冯秀慧进了门。“文德,别妨碍慧兰,让她休息了。”
“不妨碍,不早了,我睡了。”廖慧兰不舍得地离开汤文德的视线范围。
“妈,有什么事?”汤文德说。
“没有什么事,睡不着,过来看看。你说话声音太大了。”
母子俩开始了交谈。
“您都听见了。”
“没有听见全部,只有一半。你刚才为什么跟慧兰说那些话?”
“哪些话?你指什么?”
“明知故问。好好的,你跟她说什么复杂、痛苦、人生不如意事有八九。她才十八岁,你把社会说的现实残酷,让她在做梦的年龄怎么做梦。”
“妈。社会本身就是现实残酷的,况且是她先提这个话题的,我由感而发罢了。”
“不过,她才十八岁。”
“十八岁在法律上已经是成人的标准了。她问我,我自然实事求是。况且我所说的是我的心声,让她早点了解,没有什么不妥的。”
“是,你总是理直气壮的。”
“那是妈让我,给我信心。”
冯秀慧看着汤文德床边的黄玫瑰:“白玫是谁?”
汤文德一征,好久:“妈,您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刚才说话还一句一句的,一下子就转了弯,我心里都没有准备。”
“准备什么?现在是我和你谈心,还要准备!”
“妈,你别介意,我随口说说。”
“白玫是谁?”
“普通朋友。”
“拿着玫瑰花,去想普通朋友,她是花神?”
“玫瑰花和想朋友是两回事。”
“想朋友可以理解,可玫瑰花呢?你从小最不喜欢花花草草,对花有时还会过敏。还想骗我,你是我亲生的。”
“果然知子莫若母。白玫是我现在追求的女孩子,很优秀的。”
“对方有没有喜欢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怎么,你条件这么好,对方都置之不理,那么傲。”
“漂亮的女孩都是傲的。不过,我有信心。”
“我相信我儿子。那天你把她带回家来。”
“我追都没有追上,怎么带回家来,再说您也见过。”
“什么时候?”
“秦伯父做寿的那天,有一个女孩姗姗来迟,那女孩就是白玫。”
“没有什么印象了。”
“妈!”汤文德急了:“那天,她穿一件白色连衣裙,一开口问候便是三个伯父伯母好和一个大家好。”
“我想起来了。的确很漂亮。那天是秦鹤鸣做寿,我倒觉得你口中白玫却是主角。”
“我就是爱上那个主角了。”
“怪不得你追不上她。主角可不会轻而易举地爱上你。”
“妈,您刚才还对我有信心,怎么又晴转多云了。”
“妈是鞭策你,没有至胜的能力,有再多的信心又有什么用。”
“是啊。只有信心,没有能力。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世上无难事,不要随随便便放弃。天不早了,我也该睡了。”
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汤文德身上的瞌睡虫也越来越多。
星星闭上了眼,汤文德也闭上了眼,同时静悄悄地进入了各自的幻想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