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很久,最先落后下去的,是先生。
先生已经满脸苍白眼睛半闭,他的双腿颤颤巍巍的发软,几次踉跄着快要倒地,而远处,隐隐的听见了狩猎者的叫声。
那声声叫声催命一般,让人的心头生出绝望的滋味,因为他们连围墙都没有看到。
假如跑错了方向……
假如被追上……
太多太多的可以让他们死亡,而生路,却只有那么渺小的一条。
沈白最后还是回过了头,背起了那几乎跑不动的人。
【宿主你兑换一个健步如飞吧我求你了嘤嘤嘤,哪怕是要轻功我也可以给你呜呜,让这个不科学的世界去死吧呜呜呜……】
没有理会脑中的声音,沈白专注的看着前方的几个身影,脚下不曾停歇。汗水滑过他的眉毛,被他的睫毛承载,最后又难负其重,让它跌落到了眼睛里,沈白猛地眨了下眼睛,它便像泪水一样挣脱了眼眶流了下来。
“……放下我。”先生的声音微弱,在沈白的耳边响起。
没有得到回应,先生又说道:“放下我。”
这次是真的泪水从沈白的眼里流了出来,他咬着牙,却把后背上的那人往上又颠了下,这行为已经明显传达了主人的意志。
背上的人,那么轻,那么轻……
这么感受着,沈白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恶区的人一生要受多少苦才能换来真正的幸福。
背后野兽的吼叫慢慢变得清晰,先生也大声地叫了出来。
“我说、放下我!!!”
“我不放!!”沈白吼了出来,他脚下一个踉跄,不过很快稳住身形继续往前跑去。
透过背部的肌肉,先生几乎可以感受到身下少年疯狂跳动的心脏,听着那充满生命力的跳动,他倒是突然笑了起来。
“我原以为对这个比赛公平的破坏也就是自相残杀,没想到还有你这种傻子。”
沈白也想笑,不过他没有笑出来,他看着前面的几个身影,即使背着先生,他的速度也足以和其他人持平。
不过身后那慢慢接近的奔跑声却比他们都要快。
“放下我吧,你不可能背着我过去的,总会有人在这场比赛中死掉。”先生的声音很温柔也很残忍,他就像哄一个孩子那样对沈白说着,而那个孩子,却在这样的声音里哭的更惨了。
“喂喂喂,你的鼻涕要飞到我的脸上了啊!你不会想用这种方式逼我自己跳下去吧。”
沈听到这熟悉的语气,沈白笑了开来,多么希望背上的人可以这么一辈子骄傲,这么想着,沈白的手发酸,但环着对方力道没有丝毫没有放松。
沈白知道,他们中总有人会死,沈白也知道,先生注定赢不了这场竞赛。
但是——
他真的,没有办法,放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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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有人会死,不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死去的是东哥。
沈白一直都忌惮着东哥,因为沈白从来没有信任这个半途□□他们队伍的男人,不过当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转身跑向狩猎者的时候,沈白连句谢谢都没来及说出口,更何况最后的告别。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老子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土地上!死也要拉你们一起死!”
这么叫喊着,他向着身后的狩猎者跑去。
但是他太渺小,后面的四个狩猎者,任何一个都可以轻易的置他于死地。他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是那么可恶,但又是那么可爱,渺小的他用尽全身的力量,也只是将手上的铁片□□向他张口的狼的鼻子上,当他的头被叼起之前,他喊出了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句话。
“狗!”
他死前最后看到的,就是他的狗在太阳的映照下跑向了他。
已经不知道这是他和他的狗相伴的多少年了,当他还小的时候,当他还没有现在那些肥肉的时候,当他还在被饥饿折磨的时候,那个小生命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是他,那只小狗把自己的一半食物推到了他的面前,从此,他就是他的狗,他就是他的同伴。
最不离不弃的同伴。
“狗,你知道吗?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那里是东。”
“汪!”
“我就叫东好了,我要像太阳一样在恶区活着!谁也不能伤害我们!”
“汪汪!”
他找不到吃的时候那条狗会带着他去寻找,他被人打得时候那条狗会扑上来死死的咬住对方即使被打也不松口……
啊,就好像现在这样。
后来,他成了很坏很坏的恶霸一样的人物,肚子上堆积起了肥肉,狗也变成了很坏很坏的恶犬,谁看了它都想要杀了它吃它的肉。
不过没关系,他们两个都毫不在意,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狗在他睡觉的时候守在他的旁边,太阳出来了就叫醒他,他不知道他们最后会是什么下场,那时候,他只希望可以一直那么下去。
但现实总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从知道只能活下来一个开始,东哥就知道了自己和狗是没办法像从前一样了。
虽然听上去有点可笑。
不过狗啊,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我们已经是谁也离不开谁了,如果只能活下去一个,那我们不如一起死去吧。
那么狗啊!我带你当了这么久的恶霸带你被那么多人打骂!最后的最后,我再带你做一次英雄吧!
巨狼看着脚边咬着自己不松口的黄狗,一甩就将对方甩了出去,它弱小的身躯狠狠的摔向了一边,来不及呜咽一声就被一只鳄鱼一样的狩猎者吃进了肚子里。
狗啊,我们像英雄一样的死去了,你开心吗?
汪!
如果可以,下辈子我们再一起看日出吧好不好?
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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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身后的喊叫,沈白觉得自己已经哭成了傻逼,他从来没有想过,最先死去的会是这个他一直不曾相信的人,此时他的心中有太多的悔过太多的想说,但是太迟了,除了一声声呜咽,他再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滴到了沈白的脖子上,那个在他背上的人,再次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沈白,放下我吧。”
“沈白,放下我吧。”
这一声声像是一把刀刮在了沈白的心上,一下一下,让他快要不能呼吸,但是声音的主人并没有放过他。
“沈白,东哥死了,我也会死,我们不一定都逃得过去,不过你会有希望你知道吗?”
“沈白,我没有想过跨过那条界限。”
“沈白,善区的人哪怕牺牲了再多也不配我的一句谢谢,但是,你配得上,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不需要再做了。”
“沈白……”
已经,已经,已经看到那道墙了!!
求求你,我们都看到那道墙了!!!
啊啊啊啊求求你别再说了!我们可以过去的!求求你!!
沈白咬着牙,他的声音早已经丢失了,他疯狂的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耳边烦人的声音。
“沈白,谢谢你……”
那头巨狼首当其冲,已经快要追了上来,先生一口咬下沈白的脖子,那一下疼痛又突然,沈白差点想要放手去捂住脖子,但他生生的忍了下来,两只背在身后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托住上面那个人的重量。
腮帮被咬的紧绷,先生又是狠狠一口,手也捅向了他的腰。
沈白背在后面托着先生的手渐渐吃力,两只手慢慢拉不住彼此,沈白怒吼着,但是,脱力的手指就这么滑开了,背后就突然那么一轻。
先生离开前在沈白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个小孩,叫她希望吧。”
很久以后,沈白觉得,先生从一开始就料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快点跑!不要回头!不要停!”
先生的声音响亮的回荡在这片土地上,传到了沈白、疯女人和麻杆的耳朵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肆意的眼泪,模糊了他们的视野,模糊了那条界限。
先生跌到了地上,他立马站起来,往旁边跑去,希望可以给他们多留一些时间。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曾经善区不是自己一辈子的理想吗?
呵,先生嘴角勾起那抹骄傲而又嘲讽的笑容。
书上经常写,那些人死前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先生也按照那些惯例,短暂的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他做过三个正确的决定,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一个正确的决定就是在他捡到第一本书的时候,他决定去认识这上面的奇怪图案。
先生看过很多书,恩,哪怕比起善区人都可以称得上多,他有很多知识,知道很多道理,明白很多是非。
先生学了很多,就像很多学者说的那样,书是他的良师益友。他可以从书中学到很多,但是有一点他学不到也不想学,那就是谦虚。
那些书中的人,用历经多少磨难后得到的道理传授给后人,告诉他们要谦虚。
但是先生不屑一顾,他对他们的磨难不屑一顾,他对他们的谦虚不屑一顾。
我们要向经历过磨难的人致意,那在那些圣贤中,谁能比得上一个恶区人经历的更多呢?他觉得他有资格骄傲,他也一直那么骄傲。
尤其生活在一群只有蛮力没有脑子的人中,虽然他们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自己,不过先生更觉得要骄傲了。
所以用两句话总结先生眼中的恶区和恶区里的先生就是:
脑子这种好东西,在这里还真没多少人有。
骄傲不能当饭吃,不然先生一定会撑死。
先生就在一群人嘲笑的眼光中骄傲的活着,他有着他的生存之道,甚至他还和善区搭上了线。
善区,他一直向往的善区!
那些天空中撒下恶区人赖以生存资源的善区,那些会操纵机械的善区!拥有那些文明的恶区!!
先生对善区着了魔,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是搞错了才会生在恶区,他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善区人啊!从明白这一天开始,先生下定了会去善区的决心。
第一次善区大门打开的时候,凭着书上对于人类身体时期的介绍,先生觉得自己大概是16岁左右吧。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善区的大门什么时候会打开,就是看到了那本捡来的杂志。
杂志已经延迟了很多天才被扔到这里,又延迟很多天才被自己发现,先生早已经错过那扇大门一个月了,可悲的是所有的恶区人都错过了那扇大门,因为没有人知道那扇大门打开过。
一群蠢猪。
先生把杂志叠好,然后开始算日子。
会记日子对先生来说有很大用,比如他知道了下一次善区大门打开的时间,比如他推算到了狩猎者来临的时间。
相对于那些没有丝毫准备的傻子,他准备了很久,给自己找个栖息地,给自己备好一些食物……但是只是看过介绍没有亲历过狩猎者的他还是太天真了。
狩猎者的危险难以估计!
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兽,还有着人脑在背后操纵。
先生很快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熬过第一天后,他不得不去寻找其他能帮助自己度过下面两天的方法。
只要两天!
两天熬过去我就可以去善区了!!
即使找别人帮助自己先生还是骄傲的,他有骄傲的资本。
抱着这样的态度,他找到了他们。
而遇见那几个人,遇见沈白,是他这辈子做的第二个正确的决定。
他跟那些人一起赶路,一起分享食物,一起做陷阱,一起面对危险,一起等待黎明……跟那些人呆的时间很短,但是先生却把自己赖以生存的技巧告诉了对方。
善区的眼睛,如何看狩猎者的位置,如何做陷阱……
哦哦,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恶区人该干的事情!
先生的脑海里一个声音阻止他这样做。
没事,反正自己如果活下来就可以走了,告诉这些讨人厌的家伙又何妨?!
先生是这么说服那个声音。
但是先生在沈白背上时想了很多,那时的他说了两个谎。
第一,他告诉他们并不是因为自己要走了告诉别人也无所谓,而是他就是想要告诉他们,并没有想要隐瞒,哪怕最后告诉他们那个生存的机会,先生也不曾后悔;
第二,就是那些人并不讨人厌,相反,先生很喜欢他们,麻杆、疯女人、疯女人的孩子,还有沈白,而刚刚,他也喜欢上了东哥和他的狗。
沈白身上有着先生一直在追求、最向往的东西。
这就是同伴吧。
当时先生看着沈白跳出洞穴时候是这么想的。
我也是他的同伴吧。
这是先生被沈白背在背上的那一瞬间的想法。
原来,寻找的那么久的善区,就在这里……
第三个先生觉得正确的决定就是现在。
他笑着跑向另一个方向,时而回过头拿东西砸向那些畜生企图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快点跑!不要停!”
做了这个决定,先生从未后悔。
他最终可以毫无愧疚的带着骄傲去见那些圣贤,然后和他们说——
我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够资格骄傲吗?
我可是,很伟大的啊!
至于那一个错误的决定?
先生半截身体被咬在狩猎者的嘴里,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嘴里面大喊着一句话。
“他在喊什么?”围坐在监控台前的人们看着,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好奇的指着半个身子已经快没有的先生问道。
“不知道。”同伴们纷纷回答。
宋清在一旁着看,用衣袖不留痕迹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用力的压抑住喉咙里的哽咽。
他看出了先生在喊什么,先生的眼睛看着天空上那个小鸟,目光透过镜头透过屏幕与宋清对视。
“善非善!恶非恶!”
先生大声喊着,声音震天动地,被风传向了恶区所有的土地。
是啊,自己从前一直向往的善区只是谎言,先生最后才明白,真正的善区,就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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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先生,沈白的步伐轻快了很多,不过他内心却有着无法想象的沉重。
生离死别,一个人的一生中要经历多少次的生离死别,而我的一生中,还要经历多少次的生离死别。
而我,还能够承受多少次的,生离死别……
沈白可以跑得很快,但是他并没有跑到最前面去,而在跟在落后麻杆几步的疯女人的后面。
沈白无法预想到结局,对谁能活到最后,他也没了猜想,他们在向远处的那道围墙慢慢移动,围墙虽然还是很远,不过离他们越来越近,那里有一道蓝色的光门,在视野中若隐若现。
喂喂喂,这个光门有多不科学世界你知道吗!!!
沈白在心里说着,把这个鬼世界骂的狗血淋头,却不能挽回那些逝去的生命。
那些,和英雄一样伟大的生命。
比他们向围墙移动还要快的,是狩猎者追上他们的速度。沈白心中不好的预感隐隐加重,而最后看到疯女人转过头来看他,那最不好的预感达到顶峰。
疯女人很傻,她傻得连话都没学会说,她凭着疯劲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更别说居然还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而疯女人估计所有的、一辈子的心机,都用在了这一刻。
她如果抱着自己的小布包在跑,那么她追不上前面的麻杆,而就算她跑到了第一个,她一定会选择让小布包过去,那么疯女人的下场不管怎么样都只是死亡。
而她,用这条必死的命为她怀里的生命铺下了最后的一条路。
其实并不是心机,其实该说是母性使然,不过她转过身把孩子递到沈白怀里的那一瞬间,她改变了所有的格局。
女人就这么把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沈白,她最后快速地亲了一下那双柔软的小手,泪水滴落在那张小脸上面。那张小脸还是带着笑容,把世界上所有的邪恶都排除了开来。
疯女人的死亡没有一点声响,身后有一个狩猎者怦然倒地的声音,还有其他沈白辨识不出来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
监控台前的宋清撇过了头,他也没有看那一幕,疯女人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的,还有那个女生的笑脸。
“那个女人,恶区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你看,女人一样可以那么坚强,我也可以!”
是啊,她们都那么坚强,那么坚强。
低着头,宋清不敢看向疯女人,他知道,那个女人的死亡,是一个母亲的死亡。
多么让人受不起的——
母亲的死亡啊!
而这场悲剧,正是他们一手制造的。
这种罪孽,哪怕死也偿还不了。
疯女人没能听到,在她笑着永远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沈白的怀抱中,那个小小的孩子吐出的声音。
“妈、妈……”
或许恶区的风让她听到了吧,不然这个女人为何笑的如此甜美的死去。
沈白在她,或者可以叫她希望,沈白在希望旁边,这两个字,听得真真切切。
眼睛里仿佛已经没有什么好流,所有的泪,所有的血,仿佛都已经伴随着那些人流干了,而现在在跑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疯女人,你把我逼上了绝路。
沈白跑的比麻杆快,哪怕现在手里抱着个孩子,只要沈白想,沈白就可以超过麻杆。
但沈白自己不会活下去的,从一开始沈白就知道,但是希望和麻杆只能活一个,他们谁能活下来其实关键在于沈白的选择,而无论是哪个,对于沈白都是诛心之选。
当然,也有可能大家一起死光光。
沈白心里冒出了这样恶毒的想法。而他也明白,这么想,也只是想要逃避自己眼前的选择。
所以——
麻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下面做的选择。
麻杆和沈白距离前面的那扇门不到三百米了,但狩猎者距离沈白不到一百米,沈白提速跑到了前面麻杆的旁边,对方的脸上早已狼狈一片,不过沈白估计自己的也一样。
看到这样的麻杆,沈白心软了一下,他很愧疚,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感到滔天的愧疚。
那个女生说过,活着其实更难,于是把活着的重任推给了宋清。
而沈白,活着、选择,这些加在一起,已经是最难最难,而这些重任,他全部推给了麻杆。
“记住,你和她,无论哪个活下去我都会为你们开心。”
沈白不容拒绝的把希望递到了满脸绝望的麻杆手上,他望了两人最后一眼,然后如释重负的去迎接他的死亡。
“哟!我们的奇迹男孩要出场了!”
围观的众人看着沈白,脸上又是开心又是紧张。
是啊,奇迹男孩,沈白撑开了那鳄鱼的大嘴,仿佛要把它生生撕开……
一直厌恶着这个世界,哪怕在刚刚都一直在骂着这个世界,都没来得及好好地说声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那个自私贪婪,见风使舵,却没想到最后带着自己心爱的狗当了英雄的你……沈白抱着巨狼的脖子狠狠咬下了一块血肉;
我喜欢你,那个博学多识但又目中无人,最后在我背上叫着让我放下你的,善良的你……沈白顶住了一直像犀牛一样的巨角;
我喜欢你,那个不会说话打架疯狂但是眼神清澈天真,信任着我,有着母亲温柔的你……沈白扯住了一头向前跑去的狩猎者的尾巴;
我喜欢你,那个小小软软会朝我笑会让我抱,不哭不闹乖宝宝的你……沈白狠狠的一拳砸向了狩猎者的眼睛;
已经,很模糊了……
沈白隐隐约约的看到双手空空的麻杆朝自己跑来。
我也喜欢你,那个总是戒备我警惕我,背着我吃独食,但是最后把最珍贵的信任交给了我,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了别人,现在过来陪我到最后的你……沈白最后的一眼,是湛蓝湛蓝的天,澄澈的不可思议。
麻杆扑了过来,那个人慢慢倒下,身边是两头头没了气息的狩猎者,还有两头,一头遍体鳞伤,一头蓄势待发,它们向麻杆和沈白的方向冲来。
麻杆笑了,他握住了对方的手,没有管那个朝着他们奔来的狩猎者,只是死死地握住了那只手。
那双多少次带他逃离死亡的手,
那双曾经那么有力的手,
现在,
却连回握他都没有办法了……
抱住对方满是鲜血的躯体,那躯体已经渐渐变得冰冷,死亡的气息也慢慢从那人身上传到了麻杆身上。和那人度过的短短几天却足以媲美麻杆那么多年一个人的日子,曾经的一幕幕在麻杆脑海中重放,最后最后,定格在了第一次他见他的时候。
一堆彩色装点的垃圾袋附近那个灰色的身影,带着恶区典型的瘦削身形,看上去像个孩子,害怕自己一般的想把自己藏在一堆垃圾后面,但是视线盯着自己,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一切都是,那么美丽……
麻杆搂着他,永远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