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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虎左盾右槊,奔驰在阵列之中,眼瞧着对面羯兵的面目从模糊变为清晰,他们脸上那惊骇、恐惧之色映入眼帘,申虎心中不禁大感快意。
申虎乃魏郡人氏,天生异相年方三十,便已全秃,头顶光光,一毛也无,跟那个拓跋头南北辉映人称“光头申”。他的出身与石勒相似,都曾为豪强牧马,就此练出了一身的好骑术。其后中原大乱,其主投靠胡汉政权,申虎从之,成为一名侦察骑兵。祖逖北伐,摧破其部,申虎败逃而入华山,辗转十数日后,终于饿得受不了了,出山觅食,遂为西进的裴军所俘。
当时裴该还没有收服北宫纯、罗尧等部骑兵,麾下精擅马术者相对有限,因而在确定申虎出身是晋非胡后,便即收纳,命为骑兵。此后他转战关西各地,颇立功勋,遂被招进了第二批“具装甲骑”之中,担任队长。
步兵是百三十人为一队,骑兵一般情况下五十骑为一队,至于“具装甲骑”,因为一名骑士配两乘马、两驮马,以及三名侍从,四马、四人为一基本战斗单位,故而数量还要缩水,凡骑士起码都是伍长级,一队不过二十五骑而已。
申虎所率这一队,就正位于第一排冲锋的甲骑中央位置,在锥形阵中最为前突。这一位置代表了危险性最大,但也极其荣耀,战后计功会多算一二转,光头申还是多方游说,又偷偷给路松多塞了钱,才抢到这一任命的。他的人生哲学很简单:要想升官发财,就得拿命去搏!
反正老子这辈子也算值了,自从加入裴军,日日皆得饱食,就连从前见都见不到的精粮白面,老子都吃过了,则还有什么遗憾啊?阵前搏杀,为大都督去死,此乃本分;杀尽胡羯,使天下太平,儿孙可得保安;倘若侥幸不死,立功而还特么的未必我下邽申家将来不能入勋将录!
申虎在胡军中时,也曾经睡过不少女人主要是战胜后抢掠所得,纯属强暴本以为人生至乐,无过于此了;可是在入了裴军,于关中娶亲安家以后,方才明白,要对方肯配合你,还心甘情愿给你生娃,那才真的妙极、乐极呢!他如今已有一子,年仅三岁,历年来的俸食、赏赐,倘若自己这就战死,更加抚恤,就足够娘儿俩凑合活一二十年啦一二十年之后,儿子也该成年了。
倘若我命大,还能给儿子挣出点儿田地、产业来,那老子这一辈子就算没有白活!
想到这里,申虎不禁用力攥紧了手中的长槊此槊长达丈六,槊头一尺八寸,用铁十斤,颇为沉重,挥舞起来,重心也不容易掌握,他操练了许久,方才娴熟运用之法。
阵后鼓点愈发密集,不过处于申虎这个位置,已经听不大清了尤其打过马掌的蹄声橐橐,几乎就彻底盖过了身周其它一切响动他只是通过目测与敌阵之间的距离,依照训练时的经验,知道自己应当发起最后的冲锋了。
于是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向来亲若家人的坐骑与他几乎心意相通,当即喷喷响鼻,撒开四蹄,加快了奔跑之速。临阵之时,申虎所在位置骑士的动作,就是全体甲骑的标准、榜样,他的冲锋,遂驱使着整排两百骑甲骑,呈锋矢状直插赵阵。
地面的状况相当不错,连续十数日不雨,再加此前数次进迫敌垒,以及在敌垒前“击鞠”,把原本还算松软的地面踩踏得非常紧实,甲骑就仿佛奔驰在平整的道路上一般,可以放肆疾冲而毫无滞碍。申虎清晰地见到,赵军前阵长矛手开始觳觫,甲骑尚未冲近,阵势已然散乱,某些士卒还知道把矛尾插在地上,以增大阻遏突击之力,某些士卒却茫然地平端着长矛,仿佛这样就能够在最远距离逼退甲骑似的。
通过反复训练、演习的申虎,清楚地知道,即便插矛于地,也未必能够阻遏甲骑的冲锋,至于平端除非五人一矛,齐心协力,才有可能挡住甲骑,当然前提是矛头不弯,矛杆不折。
所以虽见长矛如林,他却毫不畏惧,直接驱马便直撞了上去。
当然,为了避免战马负伤,还是要做些微调,尽量避开长矛的正面,寻找两矛之间缝隙冲锋的。
首先是一支平举的矛尖,扎在了坐骑项侧,稍稍透入,但随即便连人带矛,被甲骑的冲击力反震了出去申虎可以看到那名赵卒如同胸腹间遭受重击一般,脚刚离地,口中便鲜血狂喷。随即可能撞上一支尾部插在土中,斜斜上举的长矛,申虎乃轻轻巧巧以马槊一格,将之荡歪。
赵阵矛兵排列甚密,申虎一个不慎,就有一支长矛直朝自己胸口刺来。他理都不理,长槊起处,便将另一名赵兵当胸捅穿,随即手腕一拧,右臂朝后一收,那名赵兵被直带来,撞正马项,申虎趁机借力,便将槊尖轻轻松松从对方体内拔了出来。
这以利器刺入敌人骨肉的感觉,真是爽啊,几不亚于睡个女人自家老婆不算,跟老婆敦伦之事,虽杀百人而不换也!
先前刺向申虎胸口那柄长矛,此刻正中左侧护心镜,“嗒”的一声,矛头折断。
长矛是这年月的主要步兵武器,而且材料易寻、造价低廉、工艺简单,因而很少有人会在普通步兵长矛上花费太多精力。裴军常以装备精良而自傲,相比之下,羯军的长矛就普遍粗劣多了除非是将领所用矛头往往不足半斤铁,又窄又小,也非精制,士卒们日常还懒得打磨
似此等长矛,如何能破具装甲骑的铁甲?尤其那几面护心镜,乃是甲骑身上防护力最强的部件,矛头斜划,必不能破,一旦直刺,自己先就折了。
申虎眼神一瞥,正好瞧见那名端着断头矛的赵卒。他的目光阴冷而无情,仿佛是在看一具与己无关的死物似的,那名赵卒本就惊骇,见此眼神,不禁大叫一声,抛下断矛,扭头便逃。申虎几乎是本能地一槊捅去,才觉槊尖入肉,便即收,即便如此,那赵兵后心仍然骤现一个碗大的血口,当即朝前便倒,还撞翻了两名同袍。
两槊而杀两敌,与此同时,战马仍然继续向前猛撞,前蹄落处,正踩中一名倒地赵兵的大腿,蹄铁瞬间入肉、碎骨,那赵兵杀猪般惨嗥起来,竟几乎超迈了混乱战场上的所有声音。不少赵兵听得如此凄厉的惨叫,无不肝胆俱裂,抛弃兵刃,便即溃逃。
申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般血肉横飞、惨嗥不绝的战场,此刻的他,一颗心如同古井无波,先前冲阵时的诸般念头,反倒全都不再泛起。他只是摧逼战马继续朝前猛撞,同时右手长槊机械性地前捅后收,瞬间便又将马前来不及逃走的六七名赵卒捅翻在地。
这第一排两百具装甲骑,以申虎为尖端,就如同烧红的利刃刺入皮肉似的,瞬间穿入赵阵,几乎将前面三排长矛手一举踏平。直到杀至第四排,坐骑的奔驰之速才终于缓了下来,而申虎也感觉槊头上沾满了过多的血肉,甚至还有皮革的碎片,变得有些沉重。其实再沉重一倍的长槊他依然可以运转如风,但终究不甚趁手
眼见长矛阵后,便是刀盾短兵,但阵势也早被败逃的矛手、弓手撞得七零八落了。矛阵既破,这些短兵自然更不是甲骑之敌,相信接下去的战斗,可能只是彻底一边倒的屠杀罢了。
虽然坐骑冲突之势已缓,但有马槊开道,侍从执刀、矛护卫,普通短兵器根本就休想靠近。申虎除了最先冲突矛阵之时,遭到过几支长矛攒刺或者不中,或者中而不破就再没有遭遇到正面抵抗。间中或有几支羽箭不知道从何方射来,只要不朝向头面,申虎基本上不加理会,任由箭簇射在甲上,“叮当”乱响。
其实在演习中,即便刀盾兵也是有机会对具装甲骑造成伤害的,破绽便是没有什么防护力的战马小腿。但若欲斫马腿、马蹄,必须矮身而前,危险系数太大,一旦击而不中,也很难发力后退,在缺乏事先演练的前提下,羯兵必不能办此。
因而申虎的心情更加平静,他毫无怜悯之意地继续前突,才刚捅翻一名刀手,就见一名敌将分开溃兵,策马迎面而来。申虎近乎本能地一槊捅去,那将急忙双手执矛,先朝侧面一磕,荡开马槊,随即矛尖一抖,直刺申虎面门。
申虎长槊在外,来不及收,被迫略一拧腰、侧头,以左臂的盾牌格挡。“喀”的一声,矛尖穿透蒙皮,捅裂木盾,堪堪自申虎耳侧划过。申虎就觉得左耳一痛,估计护项也被捅穿了好兵器!双方此刻的距离相当之近,战马几乎头对头撞到了一处,于是申虎顺势将长槊一抛,就腰间解下铁头短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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