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楚迅速让嘴和水龙头分离。
咳嗽。
清嗓。
再咳嗽。
再清嗓。
顺便还得为自己的丑态,用手势向丁洋道个歉。
丁洋迈步。
侧后方半举起平底锅。
加速迈步。
握紧平底锅。
他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面对这样一个不可理喻到像在看无厘头电影的家伙,什么也别说了,也别看了,无话可说,也不想再看,赶紧把对方弄晕菜,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仁慈。
距离霎时缩近,已经进入了锅的攻击范围。
陆楚的表情有些难受,难受的表情分外丑陋,待把嘴里的混合物弄干净后,他还是觉得不舒服,心理上对生白菜的抗拒似乎影响到了原本这些天就不太正常的肠胃。
他瞪眼,鼓腮帮子,再也抵抗不住来自胃里的冲击力了。
哇!
他吐了。
他竟然吐了。
就在丁洋已经近身并且已经举起平底锅要砸他脑袋的那时那刻,他喷出的呕吐物,抢先击中了对方的胸口。
丁洋的动作瞬间凝固,脑子一片空白。
陆楚的内心是充满歉意的,但看着对方试图要狠狠砸自己的架势,哪还敢亲切道歉,只趁着丁洋被呕吐攻击打得瞠目结舌全身僵硬之际,溜边往外逃窜。
刺鼻的酸臭味很快冲进鼻孔里,也再次激活了丁洋的身体。
他回身,试图扔出平底锅,却见陆楚已然从门口钻到了外面。
追。
用尽全力追。
这已不只是一个挣钱的活儿了,这已上升为一场关于尊严的战斗。
陆楚要往外跑,紧急态势下,他已想不起来在哪还能找到食物,自己也原本就没有存放食物的习惯,一向是饿了出去吃,或者买点零食当天吃完。
窜出厨房,跨越门厅,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已近在眼前。
余光处,却泛起黑影。
丁洋太快,比他更快。比他更早到达门口。
丁洋利用向前的冲力高高跃起,脚底蹬在门上,腿弯曲,吸收掉所有的冲力,再狠狠发力蹬起,整个身体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弹射向迎面而来的陆楚。
平底锅也到了,用生命抡出去的煎蛋工具,狠狠砸在根本没时间刹车和躲避的陆楚的太阳穴上。
陆楚眼冒金星,不自主的原地打转。
咣!
平底锅再来一下,这次击中了陆楚的脑门,陆楚由不自主的原地打转,变为不自主的快步后退。
陆楚的双腿,变得好软,像熟透了的面条。
可这面条腿,却韧性十足,晃晃悠悠支撑着他的身体,就是不往地上躺。
陆楚往后退,丁洋跟着往前走。
还不倒下?
那就继续。
平底锅第三击。
正中陆楚的大鼻子。
好了。
面条腿加速后退,越来越软,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大幅弯曲。
刚才像极了身中数枪依然不肯倒下的电影男主角的陆楚,总算仰面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三记平底锅,把他从门口一直打到了客厅。而且,如果再多退几步,就直接到客厅阳台上了。
丁洋走到陆楚身边,看着脚下又只剩下喘气的对手。
这次不能再大意了,这哥们的身体真是太抗打了。
丁洋叉开双腿,跨立在陆楚胸前部位。
咣咣咣!
平底锅又与陆楚的面门来了三次亲密接触。
鼻血渗出。
丁洋看到了鼻血,才想起了鼻血。原本早就应该出来的鼻血,直打到这种已经有些暴施酷刑的程度时,才姗姗来迟。
可即使已然如此粗暴了,陆楚的脸上,也仅仅留了一些鼻血,没有淤青,没有肿胀。
刚才只顾着打人了,都没住到这些细节。
自己真的没有手下留情!
这家伙!
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陆楚还在喘气,这一次,也真的只剩下喘气了。累了,疼了,起不来了。
他的手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
他拿起一块,抬到眼前,竟然是一块苹果,先前被自己的脸和手挤碎的苹果。
还是没有腐烂的部分。
他张开嘴,松开手,苹果块如愿掉进嘴里。
终于,吃到了能吃的东西,甜甜的,味道不错。
刚嚼了两下,平底锅又来了,正砸在嘴上。还没嚼碎的东西,也就直接被打到了食道里。
食道被迫蠕动,强行将碎物顺了下去,还好,没有噎住,现在应该已经过了贲门,进入了胃里。
可这么一块连喂鸡都不太够的量,也真没什么用。
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暖?
暖。
怎么?
怎么真的有了反应!
只不过,这反应,为何是从脚底板传来的?
方才被平底锅一顿胖揍。
后退中,甩掉了右脚上的鞋。
后退中,还碰倒了昨天用来做实验的花盆。那花盆,陆楚懒得搬回到阳台去,就这么一直杵在客厅中央。
被碰到的花盆,以自己的圆形边缘为支撑,自由的滚动着。
滚着滚着,偏偏就滚到了陆楚的脚边。
滚着滚着,偏偏花盆口就贴到了陆楚甩掉鞋的那只脚的脚底板。
白色根须立刻嗅到了土壤的气息,立刻穿过袜子的缝隙,立刻欢快地钻入土壤中。
昨天为了拔出脚丫子,张亮特意往花盆里浇了一大杯水。于是现在,正合了这帮根须们的口味,它们贪婪地吸收着。肆意地生长的。
暖流从脚传遍全身,陆楚精神为之一振,连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看的更清楚了。
连平底锅上的纹理都能看清楚。
当然能看清楚。
因为平底锅越来越近。
不只是第几次狠狠砸到了他脸上。
陆楚动了动那个脚丫子,脚面能跟土面相离了,但却无法相分。
因为上面的根须已盘根错节地驻扎到了土里,一头连着脚,一头连着盆。
他往外拔几分,那些根须便自己生长几分,反正就是依依不舍那块土。
丁洋长出一口气,将平底锅扔到地上。他觉得经过这么多次惨无人道的拍打,差不多能收手了。
陆楚也长出一口气,突然露出了笑容,他觉得经过这么几分钟的扎根,差不多也能反击了。
挨了一晚上的打,这是陆楚第一次动了反击的念头。
花盆里的能量,终让想念了一晚上上柳条出现了?
不够。
想让柳条出来,一个盆远远不够,至少也得是个瓮。
但一盆土,却足够让陆楚将自己那条腿撩起来。
腿连着脚。脚连着根。根连着土。土连着盆。
一起动。
一起撩。
一起以胯骨为轴旋转。
离轴最远的花盆,在整条腿的带动下,滑出圆形轨迹,以极快的绝对速率,正中丁洋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