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条身影不时抽动鼻子,仔细嗅闻。约莫半个时辰,灌木丛一阵晃动,转眼,慢慢露出一蒙面头颅。双眸闪动,探查动静。确定无人后,缓缓钻出灌木丛。旋即,腾身向金州城奔去。
黑影在前飞驰,其后两道苗条身影原因跟随。一刻左右,黑影掠入城内,来到城北青竹帮总坛,回首张望几眼,迅疾逸进庄院。片刻,两道身影悄然落在大殿屋脊,默默细听一阵,便如鬼魅般,竟往城北分坛逸去。
一个时辰后,城北郊外,距金州城三十余里一荒凉山丘。二十余黑衣劲装汉子,横陈在地。一苗条身影,身着玄色劲装,将那些汉子逐个点醒,悄声盘问。随后,不论是否吐露消息,问话完毕,便即点倒甩到坡下。山丘附近,不时传来轻微的破空声,一道道苗条身影,鬼魅般飞来,扔下一个个黑衣汉子,又倏然消失。
午夜。
七条身影聚齐。
地面仅剩最后一个汉子,那汉子身着蓝衣,身形魁梧,面黑如墨。一脸络腮胡须,恰似钢锥。
“坤姐,今夜收获仍如以往,问不出所以然来。”
“哦,竹女,尔等好好问问这人。看其形貌,乃是个头目。”众女各个玄色劲装,黑巾蒙面,分不清谁是谁来。
应声者拍醒那黑面汉子,问道:“若想活命,从实招来,姓甚名谁?”
那黑面汉子乍然醒来,眼见七个黑影,不禁双目圆睁,喝道:“尔等何人,快将本堂放开!”
“该死的家伙,落在我手还在猖狂。”
黑面汉子怒道:“本堂乃是……”刚说到此,忽然想起什么,由其看到坡下一堆堆尸体,不由惊恐万状,双目大睁。刚要喊叫,便被点住哑穴。
“不得出声,不然性命难保。你可听清?”那汉子终于醒过腔来,惊恐点头。
“姓甚名谁?”
黑面汉子颤声道:“本……小的乃是青竹帮外堂副堂主邓昌明,众位好汉有话请问,留小的一条狗命。”
“休要啰嗦!你何时投身青竹帮?”
“二十年前。”黑面汉子,也即邓昌明回答很痛快。
“青竹帮原在川北,为何迁到金州?”
“小的实在不知,只是帮主命令到此,小的不知内情。”
“青竹帮有何厉害人物?”
“厉害人物……”邓昌明转动眼珠,道:“小的并未见什么厉害人物,若论功力,只有宣帮主最高。但高到何种程度,小的也未亲眼看到。”
“哦……宣竹青师门来历如何?”
“师门……小的不知,帮主从未谈起。”
“据说聚贤堡、青龙帮曾经染指金州,为何又默默离去?”
邓昌明听罢,颤声道:“帮主并未言明,只说帮内勿论此事。”
“来到金州后,除一般帮众,可有新人加入?”
“不曾有过……哦,小的去年听闻帮中新来一位副帮主,据说姓季名良。不过,小的从未见过这位副帮主,无法说清形貌特点,更不知底细。”
“哦……季良。”
“青竹帮每年进项多少?”
邓昌明道:“小的不知准确数字,大约两三千万两。”
“这多银两怎生处理?”
“各位好汉,小的只是外堂副堂主,钱财调度归内堂商同舟管理。”
“这便说商同舟必知详情了?”
“小的实在不好确定,各位好汉饶命。”邓明昌连道求饶,枉费生得一脸孔武状。
“哦……曼陀山庄究竟是……”
邓明昌刚刚听到这里,忙开口道:“各位好汉,曼陀山庄原为金州大户,十分富足,庄内房屋连片,好不气派。青竹帮迁到此地不久,山庄忽然起火,因救之不及,整个山庄付之一炬。偌大山庄一夕之间,烧得一片瓦砾,真是可惜。小的曾亲自来看,当时情景十分凄惨。不过,山庄如何起火,庄内庄丁、仆人如何一齐不见,始终没有查明,十分怪异。曼陀山庄惨事,金州尽人皆知,无不惋惜。当时,宣帮主十分震怒,曾询问几次。但因山庄尽毁,帮内也不再过问。”
“是否还有未尽事宜?”
邓明昌惶恐道:“小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各位好汉。”
“既然如此,便送你回老家。”
“哦——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邓明昌乍听老家二字,不由喊叫起来。
“坤姐,如何处置?”
“暂且留他一条性命,三日后放他回去。邓堂主,本使点你昏穴,三日后自可醒来。回到帮内,便说魔门魔女到了金州,一干诸事,均是魔门所为。”
“什么,魔女?”邓明昌乍听,不禁更加惶恐。
“魔门魔女,你可听清?”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邓明昌抑制不住惊恐。
“告诉宣竹青,直说是魔女所为。”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邓明昌连连叩首。
“照说便是,不然……”
邓明昌醒悟,连道:“小的遵命,小的遵命。”
“回到帮内,注意打探帮内动向,本使但凡问话,必要实言相告。”
“小的遵命,小的遵命。”
“不可说出此处情形,但有一丝泄露,便将你碎尸万段。”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邓明昌口口应承,也不怪听他连连应承,虽说青竹帮不与江湖各派往来,但江湖消息却是听得不少,魔门行事手段,凡事江湖武林人物哪有不知之理。而今落在魔女之手,倘若不死实乃万幸。邓明昌恐惧到极点,眼前这些女子,看身材苗条,但杀起人来恰似魔鬼一般。
邓明昌唯恐小命不保,一颗心早已悬到喉咙。话音刚落,但觉脑际翁然一声,眼前一片昏黄,登时昏死过去。众女将邓明昌拖到一株大树下,盖上树枝蒿草。随后,将其余七八十具尸体尽数掩埋,直到丑时末,方才清理掩埋妥当。
翌日清晨。
曼陀山庄内外,阳光明媚。
许是心里有事,吴倩云早早起来,刻意打扮一番。一袭粉白裙衫,虽非上等稠料,但这一打扮,照比幻天几日前到山庄时,不知美上多少。
吴倩云艳丽而朴实,细腰如柳,宽臀如盘,肩圆胸鼓。身体移动间,浑身满是劲道,张力十足,充满活力。虽不如小雪等人娇柔纯美,苗条婀娜,但其身上蕴含一种山乡女子特有的浑朴意蕴,具有明显的野性之美。朴实而机敏,美丽而野性,风韵独特,历数魔门众女也是多有不如。
吴倩云精心打扮,直到满意为止。收拾妥当,赶忙掂量酒饭。
直到巳时初,她才弄好五盘菜肴。随后愣神看着菜肴,轻轻摇头。思虑一番,急忙拿出一些鱼肉,再次煎炒起来。应该说,吴倩云手巧,巧得世间罕见。远远便能闻到香气,闻之,令人垂涎欲滴。
“呦,今日香气扑鼻,别有不同啊。”
一声赞叹传来,紧接着吴松风走了进来。吴倩云自顾忙乎,并未吭声。
“呦,打扮如此漂亮,真如仙女一般。怎么说,女大不中留啊。心里才有所属,便这般尽心卖力,连哥哥都不搭理了。”
“莫要捣乱,快快出去。”
吴松风贼笑一声,伸出手去。但听啪地一声,吴倩云嗔怪道:“别乱动,菜肴翻动过,便失了味道。”
“妹妹,我可是你亲哥哥!”
吴倩云道:“亲不亲,事上分,这是山庄大事,不可马虎。”
吴松风疑道:“山庄大事?倒不如说是妹妹终身大事。”
“公私兼顾,两不耽误。莫再啰嗦,快将木篮拿来。”吴倩云头也不抬。
“眼看午时快到,我与爹爹用些什么?”
“锅里留有剩菜剩饭,午饭对付对付。”
吴松风听罢,一脸苦相,道:“看来我与爹爹真该找个做饭婆了。”
吴倩云道:“二十几岁了,也不娶个婆娘,怪得谁来。”
“我说妹妹,金州城内,哥哥看上眼的人家不愿,你让哥哥有啥法子。”
“先娶个会做饭的,然后再琢磨你看上眼的。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只看你有无魅力与能力。”
吴松风道:“若能娶到妹妹这样的婆娘,哥哥便心满意足了。”
吴倩云杏眼圆睁:“呸!亏你还是我亲哥,竟说出这等有悖人伦的话来。”
吴松风愁苦道:“哥哥无能,看来今世要孤独一生了。”
“哥哥不必愁苦,再过几日,妹妹有空时,替你找城南李家寡妇。”
“什么?李寡妇?”吴松风愕然。
“怎么,李寡妇出身大家,虽然丧夫,但风韵犹存。人又勤快,嘴巴又甜,多少良家公子都被拒绝,你若娶到家,算是你幸运。”
吴松风苦笑道:“你是不是我亲妹妹,得找爹爹好生问问。”
吴倩云装好酒菜,道:“妹妹今个亲自送去,看那魔神如何说。”
“妹妹还真当真,那魔神妻妾成群,怎会在乎你。”
吴倩云沉静道:“事在人为,妹妹做事你不是不知。”
“就是,闺中姑娘,自往献媚,开创吴家新风。”
“呵呵。”吴倩云轻笑,道:“哥哥,妹妹有种预感,那魔神定会接纳我,吴家未来全在妹妹此举。若然成功,山庄尽复,吴家祖上在天上也会祝福。哥哥耐心等待,不出三日,必有佳音。”
“哼!”吴松风哼一声,道:“我本来也不借助魔门之意,但看你现今神色,哥哥真有些后悔。”
“后悔也已晚了。”
“你真看上魔神了?”
吴倩云正色道:“卢公子年轻有为,功力名声冠盖宇内,虽说魔字当头,但终究是一方霸主。况且,谁又能说魔字之下,全是狼心狗肺之人。既有皇甫小雪等众女在前趟路,妹妹又有何惧。今生不与英雄,枉活一生。”
“妹妹是铁心吃秤砣,覆水难收啊。”
“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妹妹今生认命。”
吴松风道:“既如此,那便去吧。”
吴倩云笑道:“锅里乃是新做的酒饭,你与爹爹慢用,妹妹这便去了。”
“呵呵,这还像个亲妹妹。”吴松风笑着,看妹妹出去,不禁暗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