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天微笑,神色十分柔和。轻咳一声,缓缓道:“论语有云: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知人知言,乃安身立命之根本。姑娘此问,则是问到本公子痛处,问到了根本。本公子游历江湖虽然阅人无数,但因愚钝不堪,每每见人之际,竟无法自容貌上即刻看出什么端倪来。不过,本公子也常暗自琢磨,感觉观男看女,以下两句话极为重要:一是口乃心之门户;二是相由心生,境由心转。一个人所言所行,所作所为,必是内心写照。包括外貌、言行等一切外相无一不是心性反映。外表相好,则心地便好,反之亦然。因此,才有麻衣相法等卜卦看相之术。韩掌柜自称‘百相神眼’,莫不与看透人之心性有极大关系。心慈面慈,心恶面恶,内心奸诈,其相貌神色常常是游移不定。”
说到此处,幻天又啜了一口,接着道:“呵呵,说到容貌,大凡女子貌美,人皆喜爱观瞧,本教以为,喜爱观瞧之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原因皆是人们自然心态使然,乍见美色,无不感到惬意、安稳、舒适、满足,内心充斥好感,恰与自己天性相吻合。随后,因个人心性不同而生发不同心态。淫者现淫相,贪者露贪相。当然,无论面貌美丑,还应多做分析。万万不可说,天生丑陋之女子,其心地生来便丑恶,但以心态生发、演化之过程来讲,一般来说,面貌先天丑陋之人,内心不安者不在少数。时日一长则影响内心,自卑自贱,闭塞孤独,性情孤僻。长此以往,人皆厌之。因此,貌丑之人愈加自卑、孤僻,以致行事乖张,言行失范,内心越发阴暗,外表更加丑陋。心丑、貌丑,内外皆丑。”
韩铭听罢,笑道:“公子所说,未免有失偏颇吧。”
幻天笑道:“掌柜且听我慢慢道来。本公子所言,并非说凡是丑陋之人心地皆恶,另外,也绝非说那些天生丽质、生来绝美之人,其心地个个美善。按实说来,其中也多有心地丑恶、乖张无方之人。美丑本为天生,后天之变因人而异,情形千千万万。改命改运,德运变化,常常带得命运变化,万不可以外表取之。如此而言,但凡论及美丑,情形极其复杂,甚多甚多,不可一概而论。单以人性、心理来讲,喜爱美貌者,不但是天性使然,人之常情,亦非常合乎心理状态。只是要注意甄别良莠,是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唠叨这么多,不知姑娘有何感想?”
幻天一番阔论,拉拉杂杂,反反复复,蒙面女子竟听得怔怔出神,搅动芳心。正思虑间,见幻天相问,忐忑道:“公子口若悬河,面面俱到,也是颇有道理。”
幻天笑道:“若此,当理解我欲观姑娘容貌之意了?”
蒙面女子哼了一声,道:“说来说去,公子还是以貌取人。”
“本公子乃是凡夫俗子,免不了俗啊。”
“公子言俗,是否真俗?”
“俗,确实俗气。”
“哦……公子倒是直率。”
幻天道:“本公子若不自言俗气,他人也有判断,何必遮遮掩掩。”
蒙面女子道:“大凡读书人极重名誉,公子倒是大相径庭。”
“本公子非但不重视名誉,其实是本公子并没有名誉,呵呵。”
幻天轻松随和,侃侃而谈,蒙面女子不觉有些异样感觉。说不上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是有种轻松快慰,觉得眼前这人与众不同,似乎一切都没有阻碍,即便说起自己,也无任何自怜自爱之意。暗忖:“这公子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随和,为何在随和背后,竟有一股难以说清的气势,蕴藏无尽的奥妙。”
“姑娘不必猜测,本公子既无气势,也无甚奥妙。”
“这……什么?”蒙面女子一惊:“公子怎知我心中所想?”
“测心之术,十分有趣,呵呵。”
蒙面女子惊疑不定,道:“测心术!公子怎会这等邪异之道?”
“测心术为本公子安身保命之绝技,行走江湖,若不知别人心意,那……本公子不知要死去几回了,呵呵。”
蒙面女子疑道:“公子真是书生?”
“当然,难道有假?”
“我看未必。”说罢,看一眼冬女,道:“一介书生,兵荒马乱,却带着娇小娘子游历江湖,虽然有什么测心术,但行为有违常理,书生一说怕是无稽之谈。”
幻天道:“本公子乃书生不假,但这丫头却有一点功夫。”
“功夫,功夫如何?”
“至今尚未遇到敌手。”
“什么?未遇到敌手,那是说功力极高了?”蒙面女子一惊。
“当然。”
“哦……原来如此。”蒙面女子沉吟一声,仍是疑信参半。
正在此际,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须臾,一蓝衣汉子急急忙忙进入茶楼,到了众人面前,急道:“禀告小姐,今日情形好生奇怪,那些贼子不知为何,刚刚涌入城内,一个个便头断肢离,身体爆碎,死状极惨。而后,两三百贼寇逃往大船,只有三十余人逃散。自第一个倭人被杀,到最后整个过程,自始至终也未见是何人所为,煞是奇怪。”
“这难道是真的……”蒙面女子沉思。
蓝衣汉子道:“小的亲眼所见,断不会有假。”
蒙面女子自顾念叨:“这倒奇怪了,看不到是何人所为,难道是鬼不成!哦,难道是六个仙子所为?”
“小的未曾见到仙女身影,不敢断言。”
“怪,怪,真怪!”
幻天道:“本公子适才所言,姑娘现在可是相信了?”
“这……本姑娘未曾见到。”
“这位兄弟亲眼所见,断不会有假,姑娘相信便是。”
蒙面女子道:“我不是你,未见事实,不会盲目相信。”
幻天啜一口茶水,慢悠悠道:“你自去看看好了。”
蒙面女子听罢,飘然出了茶楼。那汉子紧随在后,急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