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棺木。
冒着绿光的房屋。
幽灵似的老僧。
饶是幻天两人胆大,也看得惊异万分。叮当一声,梅梅触碰到门插。老僧缓缓地转过身子,看到幻天二人,那老僧微微一怔,面色惊疑。随即,垂眉道:“咦!你二人没有被摄去魂魄?”
梅梅道:“我等偶然路过此地,因天色已晚……”
“哦……”老僧沉吟一声,道:“原来是过路人……恐怕是要借宿在此。这……两位施主,请随老衲来!”说罢,口中又念叨起来,听起来像是念经了。
老僧拿着油灯,慢步出门,朝东厢一排房屋走去。幻天两人跟随在后,一连走过四间房屋,每个房屋都放满了圆木。直到最后一间,老僧方才停步,推开屋门,径自走了进去。
房间内,放置一张破床,床上堆着破烂的僧袍。一些简单的家具用具,凌乱地散落在地,炉灶边上放着一堆木材。老僧将油灯放在桌上,缓缓坐下,不经意间,扫视幻天两人一眼。旋即,慢悠悠地道:“十几年来,本寺从无人来,两位施主如何怎地到了此处?”
幻天合十一礼,道:“不瞒大师,在下游历四方,今日途经此地,刚好错过了宿头。因听见钟声,方才循声而来……”
老僧神色一变,道:“施主循着钟声而来?”
梅梅一怔,正要问话,却见幻天使个眼色。梅梅暗道:钟声就在庙里,这老僧为何装作不知。”
幻天笑笑,道:“在下正是循声而来。”
老僧低沉道:“施主错过了宿头,能够找到这里,便是缘份。老衲这里十分清贫,只有少许山菜果蔬,施主若不嫌弃,便请随意吧。”
梅梅道“我等已用过饭食,大师勿要客气。”
“哦,如此甚好。”说罢,老僧哆哆嗦嗦地摸出火捻,点燃炉子。不一刻,房内便暖和起来。
“请问大师,为何一人在此?”
老僧笑道:“老衲二十有五出家,实因生计无着,饥寒交迫所致。这一袭僧衣,既可托钵化缘,又可享受香火,虽然贫寒,却可勉强度日。老衲四十年前行脚至此,既不诵经,又不礼佛,只是受托照顾这些死尸。”
梅梅道:“大师受谁所托?”
老僧笑道:“说来也许女施主不信,老衲是受棺中死人所托。”
梅梅面色一变,道:“有道是佛门不打诳语,大师为何说笑?”
老僧道:“老衲绝无虚言,确实如此。四十年前,老衲游方至此,因天色已晚,便到庙中借宿。当时庙中只有一位僧人,法号悟净。见老衲孤身一人,便邀老衲在此挂单。老衲正苦于飘泊无定,遂欣然应允。次日,那位僧人却不见了身影,沓无踪迹。老衲四处寻找,最后在一间空屋的棺木内,发现了那位僧人。但出乎老衲意外,那僧人面目枯干,已死去多时。”
梅梅道:“难道那僧人早已死去?”
老僧大笑道:“女施主说得不错。老衲在其棺木旁的一方木匣中,发现一张信笺,上书僧人的生卒年月,祖籍名姓。这房中的棺木,乃是因为世间灾荒不断,饿殍遍地,那老僧代为装殓,行善积德。最后,嘱托老衲在此看护这些棺木。推算起来,那僧人已经圆寂了二十余年。”
“那僧人难道是鬼魂?”梅梅有些吃惊:“那……大师,后来如何,可否又见到那位僧人?”
老僧道:“没有。自那以后,僧人在棺木中从未发生任何怪异之事。”
梅梅思虑,慢慢道:“此事情太过怪异……”
老僧笑道:“人世间神鬼之说,老衲原来亦是不信。但老衲所经之事,却是异常蹊跷。神鬼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老衲只是据实说出。两位施主信也罢,不信也罢。”
梅梅道:“哦,四十余年来,大师一直在此?”
老僧点头道:“不错。这原本是一所荒弃的古寺,老衲见古寺破败,便化缘请了几位工匠,将外墙重新粉饰。寺中这些棺木,老衲实不知来自何处。四十余年来,老衲从未见人前来祭扫。不瞒两位施主,你二人尚是第一个登门观看此棺之人。”
梅梅与老僧对话,幻天只在一旁倾听。不经意间,元婴在寺庙内外,检视了不止一遍。便听梅梅道:“适才见大师正为死人超度,不知搜魂摄魄是何意?难道大师念的是咒语?”
老僧大笑道:“正是!”
梅梅惊道:“对死人念咒语?”
老僧微笑道:“施主莫要惶恐,人死魄去,而灵魂仍在,只是未得机缘聚精成型。老衲孤身在此,虽然青灯相伴,但修行尚浅,终不免寂寞。闲居无事,便对死人说话。这既可超度亡灵,又可解闷度日,如此而已。”
梅梅连忙问道:“时常听闻超度亡灵,难道真能超度?”
老僧道:“然也。这些死尸看似早已死去,但魂灵仍在。老衲与这些死尸其说话,并未将其当做死人。长时间下来,他们的魂灵便会听到老衲言语。两位施主,老衲所言你二人恐怕不信,老衲超度之际,时常能听到他们与老衲对话。”
“什么?这些死人能与大师对话?”梅梅听到此处,娇面变色。无论梅梅胆量如何大,也不禁动容。
“不错,确实如此。”老僧微微一笑,宽慰道:“女施主莫要惊慌,老衲已经说过,神鬼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神鬼只在有无之间,若是施主心中抱定世间有神鬼,心中便有神鬼。依此而论,两位施主若是将这些死人当做死人,他们也就真的成为死人了。”
“哦……”梅梅哪知道世间还有这等怪事,随口应了一声。
老僧偷偷瞟一眼幻天,道:“两位施主一路劳顿,还是早些安息吧。老衲居处甚是简陋,只好委屈施主在这儿胡乱歇息了。”
梅梅道:“我等在此歇息,大师又如何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