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怀疑,是最大的伤害
——题记
宁国生坐在书房里,一边又一遍写着元非今日所做的三首诗,他真的是困惑了,明锐这些诗句又是哪里学的?难道她不是明锐?对啊,明锐最后的画像自己看过,而从小到大,明锐给他的印象就是长得圆胖圆胖的,像个皮球一样圆滚滚的,不漂亮,又胖又丑的。
元非眉眼间细看有点像,可却是明眸美艳,不可方物,而且身量不对,想到这里,宁国生扇了自己一巴掌,若不是自己赖着看了她的玉佩信物,人家会被绑到京城来吗?人家好好地在楚家做少主呢!
“哎呀!明锐怎么现在又成了文才艳艳的神童?”
宁国生是真不知道明锐从前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明锐是骄横跋扈,敢随意鞭打大臣,置喙朝政的熊孩子。明锐的惊才艳艳,除了皇帝和南宫敬哲,以及玄离等心腹外,是再无人知晓的。
宁国生吼了一声,惊到了在书房后钓鱼的元非。这书房临水而建,开了窗子就是波光潋滟的湖景,元非正坐在窗台下那窄窄的一溜木橼上钓鱼,没想到这屋子居然是宁国生的地盘,真是活见了鬼,造房子的人也真是,从后面看怎么都不像宁国生的大殿和书房啊。
这一句话听得元非心惊,不过转念一想,按理说宁国生都怀疑了多长时间了,还没定论,而且出了今天这事儿,还在怀疑,难怪人人都说二叔脑子有病,她正想着,就听见又有人说话了,元非打定主意偷听,便放下鱼竿,慢慢靠着墙坐下。
“二叔,暴怒伤身,你还是多喝些清心汤比较好。”
“谁!”宁国生一抬头,便看见一个人挂在他书房窗子上,他狐疑地打量着来人,试探地问,“明晟?”
“哎呀,哎呀,二叔这话叫我好伤心,刚刚在一品阁,二叔就没认出我,我还想着是二叔故意的,现在又第一个来看二叔,可二叔居然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说话的就是的容明,慕容明晟,元非的哥哥,当朝太子。
宁国生一把抓住倒挂在窗户上的调皮鬼拉了下来,几下就把慕容明晟打了个四仰八叉,惊喜道,“好小子,敢笑话你二叔我,不打的得你屁股开花,你二叔白混这许多年。”说罢他真要伸手去扒裤子,吓得慕容明晟捂着袍子往后滚了几圈,离得远了才站起来,一脸懊恼,“二叔还是这样子没个正经。”
“正经的能教出你这样的侄子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天仁书院么?”
一说到这个,慕容明晟的脸就暗了下来,“哎呀,我这娘和妹妹都丢了的人哪有心思念书,若不是被人有心瞒着,我何至于到了东明才知道连个家也没了。当真是惨,当真是惨!”他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一只袖子捂着脸,似乎真的难受。
“你娘和明锐的事情……”宁国生一脸愧疚,“我不该那么放心老三,把姐姐一个人扔在京城……”
“我已经找到我娘了。”
慕容明晟突然冒出一句,“是大活人!一个多月前突然来了人送信,我万万没想到是,居然是娘和外公,他们不知怎的去了外邦。”
慕容明晟说着,一脸悲痛,“当时,看到信中所说悲壮,我简直想杀了宫中那恶妇,若不是娘在信中劝阻,今日回来的就不止我一个!我三千暗卫必然叫那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宁国生拍了拍慕容明晟的肩膀,叹了口气,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几番挣扎,几乎是咬着牙说,“明锐在我府上。”
“是么,我就放心了,你是怎么找到明锐的,娘跟我说,到了碰头地点,过了时间却没人来救,她只能先走,后来听说去了三叔大营,可却丢了,她到现在都在自责,我得赶快写信,告诉她明锐大安了。”
“不能写。”
正欢喜的慕容明晟被宁国生这一句说得一下子愣了,“为什么?”
“我说不能就不能!”
“怎么不能,现在弟弟也找到了,我刚刚见过元非了,很是乖巧聪慧,这样我们一家就团……”
“明锐就是元非!我认出她的时候,她根本不认得我!若不是玉佩和信物俱在,我根本不敢认那就是她。”
宁国生低吼出声,过了好一会儿脱力地跌坐回椅子,“这一年来,我日日想着她究竟是不是明锐,都快想疯了,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之后两个人突然就陷入了无边的沉默,元非在窗外一脸平和,看着空荡荡的湖面,心里无感。
屋子里的两个人心情则要沉重得多,宁国生靠着椅子一直叹气,慕容明晟在书桌前拿了诗句低声念着。
“朝真暮伪何人辨,古往今来底是无!但爱王生能诈圣,可知宁子解佯愚。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不取燔柴兼照乘,可怜光彩亦何殊。”
慕容明晟抬起头,与元非九分像地一双眸子溢满笑意,“既然元非都这样说了,那我们何不取燔柴照一照,这眼前的究竟是明珠还是荷露呢。”
宁国生听了,一手扶额,“听楚家老头子说他找到了自家的宗嗣,我才去瞧个究竟,可谁知道她身上竟然带着明锐的信物,她……刚刚才从生死劫里走了出来,我实在是不忍心试,要是真的,你叫我以后如何做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明锐还流落在外,我们养一个假的,才真是人间悲剧!”
慕容明晟一拳砸在桌子上,眼里尽是阴狠,“宫里边儿的几位机关算尽,谁能料到如今在我们眼前的不是他的安排,若真如二叔所言,这小小的孩子便深藏浑厚内力,掌管凤火楼行事魄力不输咱们任何一个人!我的妹妹天真浪漫,怎么可能如此老谋深算?”
不知道是不是自家护短,往日嚣张跋扈的慕容明锐,在明晟看来,也是小孩子气,天真可爱。在窗户外偷听的元非一听,恨不得捂脸,真是个愚蠢的哥哥啊……
屋里的两个“巨大型儿童”在商议试探元非真假的办法,而元非在外面听得是又好气又好笑。说起来,真心里还是失笑居多,她的哥哥怎能如此护短,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可爱温良的女孩儿?
别说她是人,就是个妖怪,请个法师便可,用得着这么天罗地网么,还故意安排了那么多生活场景,什么捡筷子被碗砸流血事件,怕蜘蛛事件,不敢用手指插孔事件。
剩下的就更无厘头了,以至于她怀疑起这慕容明晟的智商来,宁国生现在一定是被自己搞得昏了头,若是往日,怎么会同意这么幼稚低端的法子。
天黑的很快,夕阳像个咸鸭蛋黄,红红的糊糊的,听着两人关门走远,元非又坐了大半个时辰,见天色渐暗,才慢慢移动着僵硬的身子往回走,去迎接那即将上演的大戏。
一进门,就看见宁国生坐在屋子里,面无表情,承佑在地上跪着,啊,又来了啊,面瘫脸。
“你哪里去了,下人们也说你没出过府。”宁国生一脸平静,和往常一样,如果不是元非知道,她现在还真以为和往常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