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非直直地盯着君乐,满是失望。
“若你放不下皇家的权势,放不下血海深仇,只要跟我说就好了。又何苦瞒着我在底下做那么多小动作,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对他们都是诚心以待,君乐何苦要瞒着她呢,是怕她阻止还是觉得她怕事儿,不敢招惹西秦皇室?
君乐低头,语气有些激动,“元非,我和你不一样,凤火楼在江湖上什么地位,你现在不知道吗?说什么从头开始,等填满这个无底洞,那要多少年!你想要做第二个北辰,你等得起,我等不起。”
君乐第一次在人前落泪,姐姐还在冷宫那种鬼地方,他怎么会不着急。
“我姐姐,一个弱质闺阁女子还在冷宫,我的心,每一天每一天都像是被火慢慢烧着,我倒真羡慕你,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人都不认识。我呢,大概要血洗所有人,才能从头再来。燕六在宫里有人,我只是想把姐姐救出来难道有错吗!”
激动之余,君乐的吐沫口水喷了元非一脸,她倒是也气不起来了,还以为这蠢哥哥和燕六是打算单枪匹马去西秦造反呢。原来是救人呀,这还不简单,等老叫花子晚上再来的时候,多提一个附加条件好了,就像君乐所说,这凤火楼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神秘组织,杀手云集,势力遍布三国,这个条件该不是难事。
元非拉起君乐的袖子擦脸,倒把君乐弄得尴尬了,自己也摸了摸嘴巴,有些不好意思。
“君乐哥,我是气你都不和我说,我们现在相依为命,既然你知道凤火楼,便知道他们救个人自然也不在话下,今晚我带你见个人,你只管把要求说了,保证照办。”
老叫花子楚凡一来,元非就毫不客气地又提了两个要求,第一帮君乐燕六解决一下个人问题,第二就是不许再带奇奇怪怪的人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每次都去面对人高马大的高手,这不是开国际玩笑么。
老叫花子听了君乐和燕六所求,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元非的第二个要求他想了一会儿,也勉强答应了。对于老妖怪的这个奇怪反应,元非更想不开了,怎么着这是,不带人来这么难?比救人还难?这什么逻辑!
见元非一张脸五颜六色扭曲地厉害,楚凡知道元非心里奇怪,于是就把君乐和燕六赶走了,转头他就换上了一脸狗腿的笑容,“乖乖元非,大哥这也是为了你好,想给你多找几个师傅,让你学更多东西,否则耽误你学习呀!”
“算了,你就说后年什么时候去那个会吧,还有我的钱快点送来。”
听元非终于松口,楚凡一脸得意,“按着往年也就是四月的事儿,三国比才大会三年一次,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你要是赢了魁首,我再奖励五十万银子给你做零花钱,外送一座真正的宫殿给你做飘渺宫主城。”
“哦,这么多好处,那大哥你有什么好处呢?无利不起早,要说白给我这么多钱我还真不信。”元非嗤之以鼻,她压根就不觉得自己和这楚凡有什么亲戚关系,大约也是看她失忆,所以才编造了一堆谎话来诓骗她,她真正的家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后年三国比才大会,文治武功各设擂台,我算了好几卦,你一定赢,到时候赌场开局,你这黑马一出,我还不赚翻了。最主要的,不费力气嘛,又能造福你的百姓,又赚了钱,何乐不为。”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到处找人给我做师傅?”元非画着手里的太阳,有点不爱问了,赌钱这事儿她向来不爱沾染,听都不爱听。
“这个嘛,本来是打算借着他们的身份带你一程,我也是担心你无依无靠地被欺负,后来想你这么能干,身份这事也是个捎带,就算了。”
楚凡翻着元非最近写的随笔,点了点头,“除了这字儿丑点儿,都好,乖妞妞你可要抓紧练字呀。”
“知道了”
“妞妞,咱家无后,只剩下你这个指望了,你可要好好学习呀,好好学习才能有出息,要不然我们楚家就绝后了……”
“知道了。”元非揉揉额角,这人老了大概都会啰嗦吧,体谅一下吧,不过……这一体谅,又是一个晚上。
最后元非得出一个真理:痛苦的根源都是银子,一切都是小钱钱惹得祸。
第二天,元非一脸杀人的表情,谁见谁躲,只有影风,一直跟着元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惹得元非更是火大,终于走到背人的地方,元非正打算问问影风不好好做事老跟着她干嘛,谁知道,这小子一脸诡笑,笑的元非背后直冒冷汗。
“少主,今天送你个好东西哦,很好很好哦!”影风肥嘟嘟的脸上笑的天真,可最可怕就是这天真的残忍样子。
“什么……呀。”元非弱弱地问,生怕声音重了会破坏现在仅存的一点点和平。
“来嘛,来嘛。”影风抱着元非的胳膊扯着她往自己的屋子走。
元非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鸡皮疙瘩哗啦啦,影风怎么跟个拐卖孩子的怪蜀黍一样,撇开年龄,又像个老鸨子在揽客……等跟着影风进去才发现这孩子屋子里有一个地窖,藏着个大活人!影风真成了拐卖人口的了!?
“原哥哥,少主来了,咱们开始吧。”
“好的,我去准备了。”
看柳原和影风一唱一和,元非冷汗哗哗地,这两人今天是要干嘛呢,虽然好像没什么恶意,但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事啊,这柳原准备了一大堆瓶瓶罐罐,是要干嘛呢。
“少主脱衣服吧。”
纳尼!元非现在简直就是震惊,她捂着衣裳,满脸警惕,“你们两要干什么!”
看着元非不高兴了,影风一脸不理解,挠了挠头,“没什么呀,送少主礼物呀。”
麻痹,你家送什么礼物要脱衣服的,元非是宁死不从,影风急的都要自己动手了,两人争执当中却被柳原喊住了。
“影风,你去守着大门,不准任何人打扰,我一个人来就好,密宗传功最忌讳分心,你一定要守住!”
影风歪着头盯着元非和柳原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见他出去,元非才松了一口气,谁知道,柳原一句话又让她跌入了谷底。
“少主,脱吧,男女授受不亲,你就当我是你长兄吧,再说病不讳医,你暂且忍忍,我不会看的。”
柳原说完,见元非下巴都快掉了,又拍了拍她的脸让她回过神来,“看在你救了那么多人性命的份儿上,我不会说出去的,可影风,你要跟他解释一下,恐怕他在刚刚也明白了。”
“那现在要干什么。”元非还没忘了最关键的事儿,这两货到底要拿她干嘛啊。
“密宗的传功大法,别人白送你四十年内力,你说是什么事儿。”柳原动作很快,元非的衣服很快被解开了,接着他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也不管元非大惊小怪扭曲的脸,脱了自己的金丝甲给元非套上,才让元非自己去解最后一层衣服,“普通衣物在强劲的内力传送过程中会化为灰烬,你要是想被烧,我也没意见,好像谁爱管你似的,大笨蛋。”
元非听了话,乖乖滴脱了上衣,按照指示爬上床,一样一样挨着开始灌药丸子,一边吃一边说,“原哥哥,我想我没被内力撑死,大概会先被药丸子撑死。”
听见元非喊原哥哥,柳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笨蛋闭上嘴,吃你药丸子吧!”
元非默默地吃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药丸子,到最后舌头都麻木了,啥味道都尝不出来了,听着柳原给她科普运功路线,心里虽然明白要做什么,可还是觉得作的慌,大概她又犯贱了。
“好了,你可以进来了。”柳原招呼着元非下了地窖,里面灯火昏暗,刚刚能分辨请眉眼,突然一个人莫名地冲上来,抱着她就喊:“小桃,你原谅爹爹了是吗,是你吗?”
她本想挣脱,可看着柳原警告的眼神,只能顺着往下说:“是我,我回来了。”
“可是,小桃在外面一直被欺负,因为她武功最弱,最让人瞧不起,若是你把功力传给她,小桃就不会被欺负了。”柳原诱哄着老头,老头也很听话,一脸赞同。
“对对,爹爹把功力传给你,就不会被那些臭小子欺负了。”说着老头就拉着元非要传功给她。
可元非心里不是滋味了,这合适吗?还不等她再说什么,柳原就点了她的穴,拉她盘膝坐下,她看着那疯疯癫癫的老人,只能默默在心里流泪。
随着一股温和厚实的力量从后背传来,元非只感觉通体舒畅,暖暖的,叫人想睡。
“跟着我做,气沉丹田,接——”
“丹田在哪儿?”
听元非这么问,柳原差点一口老血喷她一脸,可这紧要关头,没时间骂这个蠢货了,柳原强忍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说,“想着让这股暖流往你肚脐眼走!按照刚刚图上的顺序来!”
“哦。”
看着元非懵懵懂懂的样子,柳原真想打开这人脑壳看看她脑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平日里的英明去哪儿了,现在这个笨蛋是被鬼附身了么。
气归气,随着时辰一点一滴过去,元非跟着柳原已经调息运行二十四个周天了,每一次那内力在体内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之后等再次开始就又多一倍负担,元非就难受一层,就像是要被吹起来的气球,无处发泄只能胀大,不断接近爆炸的临界点,痛苦万分。
“傲娇大魔王,我要是死了,记得把我埋在有山有水的地方,我最讨厌热死的感觉了。”就像现在,狂躁难耐,就想发泄,纵然是有狼群,她也能毫不犹豫下口咬上狼的动脉,狠狠地,咬烂,撕烂!
“你这个笨蛋!闭嘴,忘掉数字,跟着我做!”柳原的护力也接近了极限,出乎意料的,这被影风讨厌至死的人功力似乎不止四十年那么简单,至纯至厚,却无限柔婉,抓不住,却又确确实实存在,虚虚实实难以捉摸,可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否则三人一损俱损,都没好结果。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元非觉得自己就好像在太阳底下站久了,热到极致就是冷了,那种热感觉起来就是冷,就好像在龟裂的田地里突然降下一滴甘露,尝到这甜美的滋味之后,就再也无法忍受这热度,这干裂,就要去挣脱去反抗!
“我……”
元非睁开眼,空洞地眼神叫柳原害怕,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挨过去就大功告成了,这个时候出了岔,元非就真的危险了。
“闭嘴,想想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坚持!你个懦夫!”
随着柳原的怒喝,元非突然看见一个浅白色的身影——又是那个梦靥一般的地方。一个女孩子说,坚持下去,你还有必须完成的事,你还有弟弟没有找到!
元非想着她的笑,想犹在耳畔的嘱咐,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孩子哭着说:为什么他们要抛弃我,为什么全世界都要抛弃我,皇权好可怕,我的弟弟没有了,找到弟弟……
想着想着元非的心就渐渐趋于安定,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痛苦,她进入了完全入定的境界,无我无他,静静感受着若有若无的冲击,慢慢抓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光,顺着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风清气爽,世界豁然开朗,元非慢慢睁开眼,是自己的房间,不知道谁在哭,元非抬手想拂去那人的眼泪,却突然恍若隔世,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了好了,少主醒了!原哥哥!原哥哥!”
柳原赶紧上前把脉,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安了,现在只是太累了,快去准备些粥,温在小火炉上,少主醒了一定会饿的。”
“七天了,终于醒了,少主再不醒,影风一定会自己哭死自己的。”雷迦见蹲在床边的影风止住哭泣,出去搬炉子,心里也安慰许多,总算是长大些了。
“散了吧,少主大安了,告诉外面候了多日的各府铭主理事少主大安了,九月十五绶带礼会照常举行,叫他们安心工作,别让少主失望。”
雨修揪着同样哭红了眼的君乐走了,剩下弄雪一言不发地守着,自从元非倒下之后,弄雪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这实在是个奇迹,一开始众人都围着元非转,根本没注意到,到后来发现了,也没法子了。
“弄雪,这里是密宗的踏雪飞仙心法,还有些秘籍我虽不曾见过,可也是世上少有,你多花些功夫,现在念给少主,趁着这全我境界,争取让少主多学些好东西。”
“好的。”弄雪接过书,一字一句的开始念,也安了柳原另外一半心,本以为刺激过度哑了,现在看来没事,他也就安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元非本来以为找到了出口,可却一下子又跌了回去,她本性就是个无聊的人,最耐得住的就是寂寞,最耐不住的就是喧嚣,看着白茫茫的世界,她继续跟着那一点点恍惚的东西走走停停,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念书的声音,她就安心听着,一点一点记着,权当是背景音乐,不知不觉自己也会背了,就跟着哼哼起来,再慢慢地脚下好像轻了许多。再后来再后来,元非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了,居然跟着书声自己动了起来,就好像是体操口令,给绕进去了。
等她醒来,又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满屋子的香味刺激了元非的鼻腔,接着就是大脑,她最本性里的吃货属性被唤醒,食欲比身体更先一步清醒。
“我要吃饭。”
除了弄雪的读书声,屋子里静悄悄地单调着,这句话就像是投下了一颗炸弹,轰得一声,炸的人立马清醒起来。
“原哥哥!原——哥——哥——”影风拉长了声音喊着院子里晒药的柳原,手里还不忘麻利地盛粥,屁颠儿屁颠儿地端了过去。弄雪咧开嘴有了笑容,也利索地扔了书,去扶元非。弄雪刚刚扶好,影风的勺子就递到了嘴边。
“啊呜。”元非眼也不睁,一口吞下温热的粥,这样子把刚进门的柳原逗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把脉。三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这喜悦之情,给元非吃了三大碗骨汤粥,这货才哼哼唧唧地拍着肚子滚在一边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