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处处有腤臢(1 / 1)

一林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何等惊心动魄的生活,此刻她还是个只知道啃手指享受的傻孩子,她想做个被宠爱的小公主,这是所有女孩的梦想,她也不能幸免。

早上,慕容彻抱着一林说话,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乖乖,今日爹爹要去接你姨娘了,宝宝开不开心哦,哥哥姐姐也都会回来了呢。”

“呀呀——”

一林伸胳膊蹬腿,表示自己也很兴奋,于是,慕容彻就抱着她急匆匆地往太庙赶去,一林细心地发现,父亲今日晨起没有洗漱,守候在滴漏前,等待着某个时辰一到,就迫不及待的奔了出去。

这个粗心的父亲,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只是抱了个襁褓就出门了……

她还光着屁股在床上呢……

无聊之下,一林又闭上了眼打算睡觉,但是,一个鬼头鬼脑的男孩却蹑手蹑脚地进来了,他翻弄着慕容彻的东西,似乎在找什么。

进贼了?来间谍了?一林扭头看着那个满地乱窜的男孩子,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她自己否定了,哪有间谍往桌子底下钻的,不该是去翻看机密文件才对么。

男孩子急的满头大汗,在书房里满地乱转,还不停地自言自语,“诶,大哥把我的东西藏到哪里去了,去哪儿了,我的鞭子去哪儿了?”

鞭子?!王一林瞄向房中一角,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根长满了倒刺的鞭子,那天爹爹回来,很生气,一把就将手中的东西丢了出去,她记得,爹爹真的是非常生气,气得额角青筋暴跳,说老七越来越不成东西了。

难道这个男孩子就是鞭子的主人?那个不成东西的七堂叔……

一林黑线,小孩子玩什么不好,非要玩儿那样残暴的玩具,带血的倒刺鞭子,这残乎的七叔叔到底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让自己那个不轻易露怒的爹那么暴跳如雷呢。

慕容绯没找到自己的东西,他眼睛太大,以至于看见了床上的娃娃,却看不见床角的鞭子。

“哇,小侄女儿!阿哲的小宝贝儿!嘿嘿嘿。”阿绯在衣服上蹭了蹭灰,将一林抱了起来,就像是研究一个新奇的玩具一样看着她,“好白好可爱,难怪阿哲那个傻子这么宝贝,我也亲亲,看看你是甜的还是臭的。”

说着,慕容绯就用力亲了一林一口,啵得一声,在婴儿白嫩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印子。

“哇,甜的,是甜的!”

阿绯兴奋地怪叫,马上忘掉了自己的鞭子,他见四下无人,便拽了小被子,将一林裹住,夹在腋下,想要悄悄地带走。

一林闷在被子里继续无语,慕容家好多怪人和怪小孩,她的天爷爷,能不能有个比较正常的亲戚咧!

可门口却站着慕容哲,阿绯要命的三哥,他黑着脸,挡住了做贼不成的阿绯。

“额……三哥来了呢。”慕容绯讪笑着将腋下的包裹献了出来,一脸狗腿,“三哥,我见你想孩子想的厉害,就想给你带回去,倒是三哥,今日怎么有空出宫啊。”

说着,阿绯又退了几步,这个三哥太可怕哦,他还是乖一些的好。

“你在干什么,谁准你亲小宝了!”

一向不温不火,冷冰冰的慕容哲发火了,慕容绯心里冷汗不已,真是,这又不是你的孩子,急什么急,太霸道了,这也是他侄女儿,他凭什么不能亲一口了。

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慕容绯立马就软了,“哎呀,宝宝多可爱呀,你看廉亲王府的那个云飞,都好几岁了,还拖着鼻涕,只会呜呜呜地鬼哭,咱们的侄女儿多招人疼爱啊,谁见了都想亲哦。”

“哼。”

听慕容绯拐弯抹角的夸他的宝宝,慕容哲的脸色才好了些,他将一林抱回到床上,仔细地为她穿好小衣服,嘴角噙着一丝傲娇的笑,“哼,我的宝宝自然是世界上最好的。”

“对啊,对啊,她不哭闹,还会自己大小便,聪明得很呢。”慕容绯擦了擦冷汗,他三哥真不好对付,比大哥二哥还难应付,只比他大了一个半月,就长得人精一样,凡是他干坏事,这三哥都像是算到一样,很快就会报告给大哥。

然后,他的坏事就只能夭折了。

舔了舔嘴唇,慕容绯踌躇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三哥,我的鞭子你瞧见了么。”

“在床角,快把你这恶心的东西给我拿出去。”慕容哲一脸嫌弃,“从今以后,大狱里的事情我不管了,你不许再来了。”

阿绯不成器也罢了,大哥也坏,居然把晦气的鞭子放在宝宝的屋子里,要是煞气冲撞了他的宝贝怎么办!

慕容哲生气,抱着一林不肯撒手,他不想把宝宝还给大哥了,反正大哥接回侧妃之后,又是孩子一堆,估计也会忘记了他的宝宝。

一林在他怀里,见自己的小叔叔阴沉沉的,不知道他怎么不开心了,于是伸出软软的小手,去摸他的脸,试图给他安慰。

“呀呀呀呀——”你不要不开心嘛,还有我和你玩儿呢。

慕容绯原本愣在地上,思量着慕容哲是不是疯了,居然肯把大牢监理之权让给他,但是看到一林伸着小手,笑着安慰人的时候,他刹那就明白了:三哥有了更好的玩具,破东西就不要了!

争抢的时候,他觉得大牢是个好地方,有超级多的玩具给他玩耍,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好玩儿啊。

悻悻然之下,前院里传来了慕容彻爽朗的笑声,“聿儿,你慢些,小心磕碰到。”

“父王,我不怕,我是男子汉了,晚上很黑的时候,娘哭了,是我护着娘和妹妹的。”

一个健气的孩童之音传来,屋子里三个人皆是一愣,一林猛然间感觉到了嫉妒是什么滋味,父亲只陪着她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凌灵儿回来会有什么改变。

但是,现在,父亲的爱分给了别人,她心里突然酸溜溜的难过了,毕竟,独占和分享还是有很大分别的。

很快,声音越来越近了,慕容彻推门进来,见两个小鬼抱着他女儿,他心情好,没多想,只是吩咐了一句:“阿哲就住下吧,大哥今日忙,你带宝宝玩会儿。”

一林哪里料到,这一句‘今日忙’,竟然会变成天天忙,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父爱在瞬间消失殆尽,父亲几乎都再没有看过她一眼。反倒是慕容哲在睿王府住了下来,对外只说是睿王爷亲自教导弟弟功课,但是谁知道,她三叔只是在王府里看孩子呢。

偌大的王府,并没有因为侧妃回来而掀起轩然大波,因为南宫王妃负气出走,回了南宫府,自然没什么争斗之事,可王一林的心里就膈应不已了,不因为凌侧妃,反倒是自己亲娘,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亲生母亲不要孩子的?

可她只是个婴儿,想什么都没用,时光匆匆如流水,转眼间已经是春去秋来,半年了过去了。这天,一林一如既往地在摇篮里无聊地小憩,谁知却猛地被一阵嬉笑吵醒了,她睁开眼,见凌侧妃牵着一个半大的男孩儿站在她的摇篮前。

她想要笑,毕竟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她可没想做什么霸道大小姐执掌王府之类的事情,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被宠爱着就足够了。

可还没来得及勾起嘴角,凌侧妃的话便叫一林彻底冷汗淋漓了,万万没想到,她遇到了恶毒的姨娘!

“聿儿,你要好好看着为娘怎么做,日后才能保护你的妹妹。”

艳红色的指甲伸到了一林眼前,在她脸上狠狠掐下,眼前的女人太可怕,一林惊得忘记了叫唤,她窒息着,心跳陡然加速。

原以为她是个女孩子会没事,这王府的后院之争再龌龊,也是龌龊在男嗣身上,她不争不抢,碍不到任何人的事啊!

但是,黑色的阴云却压下,厚实的棉被捂住了她的视线,彻底打碎了一林的天真的假设。她想哭,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慕容彻那样宠爱侧妃,为什么这个女人还这样不知足!

闷热,窒息。

一林本能地想要挣扎,可是她只是个八个月大的孩子,根本反抗不过一个成年人的力气。

“爹爹——呜呜,爹……”意识渐渐模糊,一林再也顾不上什么妖不妖的事情,她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尖利地呼喊求救。

被一林口齿清晰的呼叫声下了一跳,凌妃的手一顿,但她旋即又加重了力量,死死地按着棉被,想要捂死一林。慕容明聿在一旁吓傻了,他紧紧地抓着娘亲的胳膊,微微发抖。

“灵儿住手!”

突然一声历喝,慕容彻冲了进来,他救下了窒息的一林,原本震惊发怒,可转头一看但凌灵儿泪眼模糊的脸,却又没了追究的力气,“明聿,带你娘回去休息,父王随后过去。”

慕容彻语气疲惫,转身要走,但是凌灵儿却抓着他的衣裳哭了起来,“彻哥哥,你杀了我吧,灵儿过不下去了,我嫉妒的发狂,我为明聿和安乐心酸,他们何其无辜,却要和我跪太庙,而这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做,却能得到所有皇亲的疼爱。”

凌妃抓着慕容彻的手,从腰间拔了匕首,塞到了他的手里,哭着跪倒在地上。

“彻哥哥啊——我真的生不如死啊,明聿上学被诸王的子嗣欺负,昨日,他挨了打,却不敢同我讲,赏花宴上,众人都簇拥着姐姐,连下人都敢甩脸子给我看,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母子啊……”

她恸哭,明聿也跟着自己的母亲哭了,慕容彻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地落,他何尝不知道明聿在外面被欺负,他又何尝不知道王公贵妇是如何排斥灵儿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灵儿,这次我不怪你,你回去好好歇着……”

说完了这一句敷衍的话,慕容彻逃离一般地抱着一林飞速离开,将她送到了府医那里。药房里草药味浓重,慕容彻握着一林绵软的小手,心疼不已。都怪他这没用的父亲,没有娶一个贤德的妻子,以致于后院不和,殃及弱女。

他耳朵里还回荡着孩子那声清晰的爹爹,振聋发聩,扣着他的心弦。

慕容哲下了学,回到府中却不见他的开心果,慕容绯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小的木马,红色的小马上还架着一堆东西,一只黄色的布老虎被吊着脖子拴在马尾巴上。

他们今日去逛庙会,见人家都给小孩儿买这些玩具,就兴冲冲地买了好多,他们的小侄女儿都没有玩具呢,多可怜。

但是两个人找遍了屋子,却没看见宝宝,管家见他们在找孩子,心里也不大好受,王爷何其糊涂,小郡主受了那样大的委屈,王爷却是想着将孩子送走。

这叫人如何能理解呢。

“三爷,七爷,王爷带着郡主进宫了,郡主以后大概会由褚贵妃照料呢,两位爷还是回宫吧。”

管家说完,就告退了,慕容哲不明就里,但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府中的阴云笼罩,他使了个眼色,慕容绯便邪气地勾了唇角,自信非常地眯起了眼睛,想要从他手里瞒天过海,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三哥,半刻之后,自会分明。”

慕容绯邪肆地笑了一声,这笑声如冷蛇跗骨,叫人脊背发凉,他扯了一块幔帐,将玩具和小马打了个包袱,转身,抽出了自己的鞭子和三棱刺,想都没有想,就径直抓了灵犀院的大丫头来。

慕容绯一身锦蓝色衣裳,阴笑着,剑眉倒竖,握着黑色倒刺铁鞭的他就像是夺命的阎王爷。

他残忍又不由分说,那丫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三棱刺就深深地扎入了她的大腿,鲜红瞬间涌出,凌妃的贴身女婢顿时就吓傻了。

“说,你家主子做了什么,不说也可以,这军刺,马上就会在你的脖子里。”慕容绯利索地拔出了军刺,带出一片血肉模糊,白生生带血的肉丝还在棱刺钩子上挂着,灵犀院的丫头们顿时吓得四下逃窜。

“七爷——”

凌妃的贴身侍女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倒刺,惊得忘记了腿上的血窟窿,她疼得脸色煞白,想要晕过去。

但是,冷然可怕的刀尖却让她不敢晕过去。

“侧妃娘娘,去了郡主房,想要捂死郡主一了百了,但是王爷来了……”

她唇色发白,说话哆哆嗦嗦地不成句子,慕容绯笑了,他将三棱刺的鲜血和碎肉擦在了这个可怜的婢女身上,转头,看向慕容哲,灿烂无比。

“三哥,你瞧瞧,半刻钟的功夫都不用呢。”

面对慕容绯邪肆的笑,慕容哲脸上有不可察觉的回应微笑,他牵动嘴角,眼中有深不见底的欢喜,这下也好,开心果就是他的了,没人跟他抢了。

“回宫!”慕容哲翻身上马,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对的,家,有宝贝的地方就是家,那是最懂他的家人。

但是,此刻的皇宫之中,却是阴翳非常。黑色的大理石上映着慕容彻灰白的脸色,他跪着,实在是没脸面对自己的父皇。

褚贵妃抱着一林,眼里是擦不完的泪,她虽然听多了人家虐待孩子,也在后宫里见识过。可是眼下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拧了一遍,难受得厉害,“皇上,您瞧瞧,小宝的脸上被掐得——我可怜的孩子,你痛不痛。”

“慕容彻!你这个畜生!”

褚贵妃呜咽着,更惹皇帝震怒,铁镇纸砸下,慕容彻没有躲,被镇纸砸中了脑袋,刹那间鲜血流下,糊了他满脸。

原本还委屈不已的一林,见了自己的父亲血流满面,马上又心疼了,她挣脱了褚贵妃的怀抱,摇摇晃晃地爬向慕容彻。爬到他身边,抬着小手想要堵住那个血窟窿。

“爷爷,不要打爹爹,要太医,要太医,爹爹疼,宝宝这儿也疼。”

一林指着自己胸口,难过地哭了,她确确实实心疼,所以才用这样扮乖卖萌的法子,试图给父亲开脱,省得皇爷爷又罚他。

童言一语惊人,殿内的诸位皇亲大惊,不足周岁的孩子口齿清晰!这是何等的神迹!

原本针锋相对的大殿里,刹那间安静了,连慕容彻都不可置信,他抬手擦掉满脸的血,将哭得可怜的一林抱到怀中,心痛难忍。他的女儿为何要这样好,越好就越让他难受。

上座的皇帝,和诸位宗亲从椅子上惊起,难以置信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个八月大的孩子,怎么会说话,而且说得如此清晰!

皇帝看着惨兮兮的宝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宝宝,是你在说话吗,啊?是你在和皇爷爷说话吗?”

“爷爷,别打爹爹,我跟奶奶住,好不好。”一林豁了出去,就算是被当做妖怪俯身了,她也得开口啊,说不定卖萌还能求得一线生机呢。

慕容彻对自己的家中事隐瞒许多,只是说自己和南宫敏都无暇照顾孩子,要将孩子送给褚贵妃养着。

可他来的不是时候,恰逢商议重阳节祭祀之事,皇族宗亲俱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碍着脸面,当下就怒火冲天。

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倏然开口说话的一林吸引了,再没有人管慕容彻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神童降世,这喜事足够压过了一切。

一林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她的聪慧,成了祥瑞之兆,慕容彻再次被放了一马。皇帝大喜,要将一林接入了宫中,亲自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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