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与众人说清,自己二人不是什么神仙高人,却只是两个游方的道士而已。这不还要送另一位身死他乡的道友回山吗,这么大个棺材总是做不锝假的?
只是说了半天韩张二人却也不能肯定,这群人到底信了没有,反正众人皆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态度。
若说既被当成救命恩人,又被当成神仙人物,确实舒爽,便是这些商贾所给的孝敬恐怕便便不是个小数目,但一是韩张二人志不在此,从未打算做个神棍骗子;二却是自己明白自己的本事,别看现在享受着众人的殷勤和追捧,若是万一再有事时,回报不了众人,那现在你吃他一分,到时就算吐出十分来这群人也未必肯干。
便这么想这人心,确实会让人觉得黑暗了,但是行走江湖却不能不以最坏的想法去思量人心,因为人心却才是最不可思,最不可信之物,更何况若是被发现是个骗子呢?
这也是韩张二人京中见闻的血泪教训,便说那一时权倾朝野的国之相臣,失势之后,出来首告的不也是当初甘为鹰犬的学生?那丰宅大户最想你死的,不还是你血肉至亲之人?
而且韩张二人的本心不就是为那陆公子吗,便想他若死就收一下尸,免得他埋骨荒野,如今见到了这个有那几分侠气的青年,便还是这样生动的活在自己的眼前,虽然样子是惨了点,不就是挺好的吗?求仁得仁,求浆得酒难道还不够舒心吗?
韩张二人其实觉得这样便已经够了,如果这陆公子能把那袋银子的事给忘了,却是更好。
只是此时做了这等了不得大事的陆公子,却又漏出了几分腼腆之色,原本那一腔傲气,倒是不见了踪影。
“两位道长,别看我样子惨了点,其实也未受什么大伤,只是这山匪确也凶狠异常,虽然群贼之中还真么没有几个练家子,但是他们人多却又敢搏命,这便是最不好应对的,不过好在之前虽然有些轻浮于事,却也未曾落下手上的功夫”。
旁边一个商家管事模样的人却也跟着说道“便是如此,某等活命却还多亏了陆公子在这背后一冲,不然恐怕我们这些人都要成为这岭中之鬼了,要说陆公子功夫确实了得,那群盗三五人等是别想近身的,便是七八个人也未必奈何得了陆公子的,只是”说到这里,才醒悟过来却是不该轻易评论对自己有恩之人,这才马上住了嘴,却想打个哈哈将这事皆过。
却不想陆公子却大揭自己之短“哈哈,确实如此,我这功夫确是练的多,用的少,便是之前经常切磋之人,恐怕也没有几个愿意和我动真章的,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听到此处韩驰便也说道“用的少了,以后多用就是,只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气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
那商家管事却忙说道“小道长此话却是说道点子上了”。
韩驰却继续说道“陆公子恐怕不止武功了得吧,便是明明同我们一样皆是从前方来,却听你们说是从背后袭入敌阵的,这谋略却算是不俗吧?”
陆公子却连忙摆手“哪有什么谋略,说到这里,便还是要提一下惭愧之事,却是我们第一次来之时,马声应该惊动了贼人,却才促使了贼人猛攻,我第二次来时倒也张了个心眼,便是先弃了马,于林中绕到背后,便只是想打个出其不意,却没想到竟有此等神效,便也不是我预料到的,只是可惜了我那一批好马”。
那商家管事听到此处,却也有些诧异,便不知还有此等曲折,连忙说道“陆公子此举侠义干云,救我等于水火,我等皆无以为报,却怎好再让陆公子损失?我家商号虽然不做马匹生意,却也定能找来一匹配的上陆公子的骏马”。
韩驰便又打趣道“陆公子随然失马,找回来的东西确是千金不换,哪有什么损失?”
陆公子却是抓住了韩驰的手,更是激动万分“小韩道长说的极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韩道长也!”
韩驰却被抓的难受的很,心中确是腹谤道“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脚,我老子可不喜欢男的”,却也不好马上挣开,便假意去探陆公子脸上的伤,趁机挣开了被握的手,还不装模作样的关心道“却不知如何伤在了脸上”。
却看陆公子尴尬起来,却还是诚实的回道“那个冲的太猛,摔在了地上”。
这个画面韩驰便都有点不敢想象。
几人相聊甚欢,老张却没有参与进去,乃是刚才高人的架子端的久了,现在却是不好随便放下来的,他只是坐在几人周围,便这么乐呵呵的听着。
此处欢声笑语,却也不是处处都能笑的出来,必定是一场血战,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商队光直接战死的就有四分之一,所余者皆人人带伤,还有几个伤的重的,也不知能不能挺过明天。
此时主事之人已经派出几个伤势较轻的骑着马匹到附近的县里寻求帮助,也顺便把此事告知官府,最重要的是看能不能请个大夫来到山上,不然那几个重伤员,如果是抬下去寻医问药,却多半会死在半途上的。
只是聊了一阵,大家却也乏了,便安排好守夜之人,这才围着篝火,相继入睡。
这一夜倒也安生,第二日起来,韩张二人却也未先离开,必定已至此处,却也要看个众人皆安的结果再走。
只是众人又等了一个上午这才有了动静,而且来人的声势却是不小,前面是县里的五十刀弓手开路,后面跟着一些武行与几个大户人家的护院拼凑起的队伍,整个队伍虽有些嘈杂,但是百十来人气势却是足够的,至少让人看着能够心安。
自然有人上前与这些来人交涉,而昨晚那个管事却还陪着陆公子与韩张二人这边,想来是专门安排陪同三人的,这群商贾做事,确实面面俱到。
老张看着来人之中居然还真有几个背着药箱的郎中,却是叹道“到未曾想,此地民生却也淳朴,官员便也勤勉任事,倒是个仗义之地”。
旁边的管事忙回道“道长说的没错,此地之人确实多仗义之辈,只是此次能来这么多人,却也不止如此”。
答案却出乎老张的意料,便再对管事问道“此话怎讲?”
管事看老张有些好奇,忙献宝一样的回道“其实也没什么玄虚之至的东西,无外乎官家、本乡和情面罢了”。
老张却真被勾引出了兴致,接着问道“这里面却有什么说头?”
管事却不敢耽搁忙回道“这官家,便是这县太爷了,此地必定是他管辖之地,出了这事如果运作不好说不得会吃顿府尊的训斥,但是如今我们打退了这伙山匪,这县太爷却是无罪反倒有功,而这些匪人的尸首对我等无用,对这县太爷却是实打实的功绩,所以县太爷会出兵便是毋庸置疑的。第二点的本乡,却是因为此处却非这山匪经常出没之地,也只能说我等是时运不济,恰好遇上了,但是本乡的富户却是容不得这山匪在此处落下根的,而且年关将近,谁又不想过个好年呢?所以富户会出人这也是手拿把掐的。至于情面却是最简单的,我等行商之人,求的便是个人望罢了,便说我们常来往于此,若说寻不到什么人手,想来三位都不会信吧?”
老张听的入神直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待这管事说完,便回道“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许多故事,倒是让贫道开了眼界,也是管事先生看得透想的清”。
这管事连忙说道“怎当得起道长刮奖,我等不过是常来长往,摸的着跟脚罢了”。
这管事别看一直笑脸迎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唯独和这老张说话却是打着十二分的小心,想来还是昨晚那高人模样的后遗之症,只是老张却也不好再做解释,人家都说信你不是高人了,你还要解释,却成什么事了?
最好便也只能当做不知,不然还能如何?
县衙来人,带头的却也不寻常,并非一般的皂吏,乃是一方巡检,巡检虽然品级不高也就九品,却是归兵部管的,如此便能看出县里对此事的重视,也侧方面印证了刚才这管事说的说法。
这巡检将刀弓手派出,去寻那些早已不见踪影的贼人,他自己倒是留在此处慰问受伤之人,想来却也知道,这贼人却哪是现在寻的到的?
且说这巡检却还专门来看望了陆公子,只是看望陆公子时却频频向这韩张二人看来,想来昨完之事却已经有人通报给这位了,只是这位却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攀上关系,最好还是颇有不甘的去了别处。
如此便没在耽搁,郎中给几位重伤之人救治一番,大多都保住了性命,却还是有一个伤重的没有挺住,众人便也只能敛起尸首回乡安葬。
此事已了,却是开始安排回程之事,这商队伤亡惨重却不能再赶路了,便也只好随着县里来人一同折返回去。
这陆公子虽也无大碍,到底还是受了些轻伤的,却要随大队一同回返,只是昨日两见,夜晚一续却对这二位道长生出了许多亲近之感,估计也是被原本那些人抛弃,全拿韩张当做心里慰藉,而这韩张却也真的没有让他失望,原本只是托付后事,却没想这二人却来险处寻他,如今便要分别,这陆公子多少也有一些不舍。
只是韩张还需赶路,却不能随着众人同去了。
老张却更是不舍,要知道那玉佩肯定不是普通之物,那袋银子却也分量不清。将这两物交到陆公子手上的时候,老张这心都快碎了,只是现在老张却还维持这高人的人设,也不好为了十几两银子,便把人设崩了吧?
只是临走之时,这陆公子却又问道“不知两位道长仙乡何处?待我伤好,定去看望二位道长”。
韩张二人却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何处,总不好告诉这陆公子若你要寻,便去京城,去那侍郎或者尚书家里寻那些打零工的,多半能打听出自己的去处,说不得还能直接见到自己。
若真这么说,老张这一晚上加半个白天的架子不就白端了?
只是此事也难不倒号称万事皆通的老张道长,便只看他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架子一端,再高深莫测的表情一上,然后又留下一句“有缘自会再见,无缘无处寻我!”
端是唬的这群人久久未有动作,便是这侠气以成三分的陆公子,却都忘记原本自己是要把自己怀中的盘缠全都赠与这二位道长的,特别是那玉佩,却是父亲都宝贝的紧的物件,他却是难得的下了割舍之义。
但这陆公子又转念一想,这两位道长轻生重义,说不得还真是神仙中人,却怎么会看的上自己手中这些俗物。
他这想法也就老张不知道,不然非得跳起来给自己两个巴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