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万零一次试图打开医疗系统失败后,新任贾元春凌元元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八年了!
她这个新任贾元春也已经八岁了!
可那位善元仙子给她的医疗系统还是打不开!
难道她真的遇到假冒伪劣产品了?她撇了撇嘴:莫非那个善元仙子真是一个装X的女鬼假扮的?
咋办呢?
她这辈子的祖父、现任荣国公贾代善病得越来越重,医疗系统再打不开,她怕自己没机会救贾代善了。
贾代善可是贾府之中难得的明白人啊,辈份高,地位更高,压得住贾家众奸小。贾代善若死了,贾家的悲剧怕是难以扭转了。在这个男尊女卑、女人就是生育工具的时代,哪怕她是穿越者、熟知原著剧情,能改变的事情也十分有限——因为她根本没有发言权!
“姑娘,您不能再这样坐没坐相的了,让奶奶知道了,又该说你了!”贴身大丫环抱琴苦着脸劝谏元春。
元春所说的“奶奶”,是指政二奶奶王氏,也就是《红楼梦》原著里的王夫人。只不过这时候贾代善尚在,“太太”还是贾代善的夫人史氏,也就是《红楼梦》原著里的贾母史太君。
元春瘫坐着不动,只用两根手指朝抱琴挥了挥,有气无力地说:“奶奶不是没在这里吗?只要你别去告密,她是不会知道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外廊下坐着的丫环高声说:“二奶奶来了!”
元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抱琴十分默契地上前,为她整了整脑后被蹭得有些散乱的头发,元春自己整了整衣服,不疾不徐地迎向门口。
抱琴为她打起帘子,元春走出门去,迎面便见到了她这辈子的娘——政二奶奶王氏。
“母亲来了!”元春低头向王氏福了福,作端庄温婉状,将王氏迎进了屋里。
王氏在椅子上坐定了,便道:“才刚老爷吩咐了,明儿一早,请了族里年长一些的爷们一起到他屋里,他有事吩咐。明儿你万万不可再混跑乱蹿的,叫你父亲撞见了,又是一顿好训。”
元春心里翻了个白眼,却只得答应了。
她小时候以嬉戏之名在园子里练跑步,结果被贾政撞见了。贾政便说她全无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雅,将她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转头又将老婆训了一顿,说老婆不会教女儿。
王氏心里那个憋屈啊!只好说隐晦地说女儿是养在太太跟前的,自己够不着,贾政才不好多说什么了。
只是从那以后,贾政见着元春就没有好脸色。
元春觉得自己提前享受了贾宝玉的待遇,却也懒得理会贾政。反正贾政要读书、要访友、要会文、要吃酒、要应酬……除了晨昏定省那会儿功夫,她也轻易见不着这个假正经。
王氏走后,元春暗暗纳闷:代善病得越来越重了,这时候请族中年长一些的爷们来,莫非是要交待遗言?
她第一万零二次尝试打开医疗系统……依然失败!
我去!
难道这个医疗系统真是假冒伪劣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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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元春早早起来,跑去贾代善房里请安了。
贾代善五十多岁,头发胡子却已花白,身上瘦得皮包骨,脸色腊黄,脸上的风霜痕迹很重,一双眼睛略显浑浊,眼神却是深沉而睿智。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有些病态的帅大叔。
“祖父今日可安好?”元春凑到贾代善面前,观察贾代善的气色和精神状态,心里越发沉重。
“还好!”代善微微一笑,有些吃力地伸出了一只手,摸了摸元春的头,“元元今日可安好?”跟她玩起了他们之间的日常问安梗。
元春小时候向代善请安时,代善总端着大家长的架子,通常只捻着胡须“嗯”一声,最多再随口关心一两句。
后来,元春觉得这种中规中矩相处模式实在闷煞人,就仗着当时年纪小,胡搅蛮缠地强迫着代善放下了大家长的架子,她向他问安后,他也得向她问安。慢慢的,代善却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面对别人时虽然仍然端着架子,对着她时,却比较像一个正常的祖父了。
这个日常问安梗,是她与代善之间的温馨往事。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但因为前世的记忆,她一直无法真正融入到元春这个角色中去。贾母、王夫人、贾政这些人,她也很难真正把他们当作祖母、父母。唯有代善,气质跟她前世的爷爷很像,总能勾起她心中的许多美好记忆,让她重温了一下血脉亲情,让她在这个“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的世界里不至于太孤寂。
而现在……代善快死了!她却没办法救他!
“尚好!”元春勉强笑了笑,扑倒在代善身侧。
现在已是初夏,可代善却还盖着厚厚的被子,再加上他越来越差的脸色、越来越衰弱的精神,越来越瘦弱的身体,哪怕医疗系统还打不开,只凭一点点常识,也可以知道代善时日不多了。
这大约也是贾家上下心知肚明的事!
医疗系统究竟啥时候才能打开啊?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她不会真被某个伪称仙子的女鬼给骗了吧?
又与代善说了几句闲话之后,贾母史氏来通报:族中的爷们都来了。
代善便让元春回房去。
元春有心听一听代善要交待什么,却不好赖着不走。于是她表面上答应了,出了门一转身,便遛到了代善房间外的窗根儿底下,装出玩耍的样子,支着耳朵听壁角。丫头婆子们瞧见了,也只一笑了之。大姑娘时有顽劣之举,却深得老爷太太的宠爱,又甚是记仇,自己何必做这个出头鸟去触她的霉头?
贾家在京的族人中,已没有贾源、贾演那一辈的人了,代字辈的倒还有好几个,都来了。此外贾政这一辈的,年长一些的也都来了。贾赦和贾政也奉命来了。作为荣国府的女主人,史氏夫人也坐在屏风后列席了会议。
“今日请诸位来,是想请大家做一个见证。”相互问安之后,贾代善开门见山。
他的身体已十分虚弱,中气不足,说话的声音也偏小,但元春耳力好,呆在窗根儿底下,也听得清清楚楚。
“荣国府的世袭官职由谁继承,这得由皇上说了算,我做不了主。但无论由谁袭官,我去了之后,荣国府都由政儿夫妇掌家!”贾代善用虚弱的声音,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窗外的元春听了这话,脑袋里如同有一道闪电划过!
我去!难道荣国府的畸形生态,竟是贾代善造成的?
红楼原著中,荣国府袭官的贾赦住在东边隔出来的旧园之中,没有袭官的二房却占着荣府正房、掌管着荣国府。这样的畸形生态是红楼谜案之一,也是很多人说贾母偏心,把贾母和二房黑出翔的最主要“罪证”。
难道,贾母竟是在为贾代善背锅?偏心的竟不是贾母,而是贾代善?
元春把日常诸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由得暗自点头:没错!代善是不怎么待见贾赦。
她心里有些发急:荣国府这个锅,二房不能背啊!
她还想找机会撺掇荣宁二府分宗、大房和二房分家呢!如果二房背上荣国府这个锅,要脱身就难了!原著中贾琏奉贾赦之命跑了好几趟的平安州,必定是荣国府败亡的重要原因;王熙凤干的那些缺德事儿,也必定是荣国府败亡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二房跟大房捆在一起,绝对没好处!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荣国府后来走到那个地步,府里的畸形生态大约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大房袭官,二房掌家,这必然导致大房和二房的暗中角力,会产生严重的内耗。贾家上下贪污成风,这种畸形生态大约就是一个重要诱因。
别的且不说,只说大观园建成之后,赖大家也有了一个十分齐整宽阔的园子,钱从哪里来的?建造大观园,有多少钱是花在修园子上,又有多少钱是被经手的人、管事的人给贪污了?贾母也说赖嬷嬷等人是“财主”,这些“财主”,自然都是在贾家发的财。
大房二房捆在一起,对谁都不好!二房还是尽可能抽身吧!
元春心潮起伏之间,贾代善又道:“从今日起,家下人等都改口,叫我老太爷,叫政儿老爷,叫赦儿大老爷,女眷的称呼一并更改。这两日把东边的旧园收拾一下,赦儿尽快搬过去住。琏儿仍留在这边,与珠儿一同读书。待我百年之后,政儿两口子就搬到荣禧堂住……”
代善话音未落,贾政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老爷,此事万万不可!大哥是嫡长子,袭官理所应当!既是大哥袭了官,哪有叫我住正房、掌家业的道理?如此长幼无序、尊卑不分,实非孝悌之道,儿子万万不敢领命!”
在场的贾家族人面面相觑,既不好劝代善收回成命,也不好劝贾政遵从父意,纷纷拿眼睛不住地去瞟贾赦。贾赦面色涨成了猪肝色,呆在了原地。
贾代善不理会跪在地上的贾政,只问贾赦:“赦儿,你怎么说?”
贾赦还未回答,贾政已抢先道:“老爷,大哥素来疼爱我这个弟弟,此情此景,你叫他如何作答?儿子虽不才,自小也读了几本书,略懂些道理。儿子实指望科场扬名、报效朝廷的,心中从未存过一丝一毫的非份之想。老爷今日此举,实是小看了大哥,也小看了儿子,让我们兄弟今后如何相处?万望请老爷收回成命!”说完便磕下头去。
贾代善依然不理他,仍只问贾赦:“赦儿,你心中可怨为父?”
贾赦的脸色变幻莫测,眼看推搪不过,只得在贾代善面前跪了,低声道:“但凭老爷安排,儿子没有怨言。”
贾代善默了默,微微一叹:“如此甚好!”
他又转头对贾政说:“你大哥说了:没有怨言。”喘息了两声,掖在被中的手悄悄按住了腹部,又道,“政儿,为父今日之举,并非年老糊涂,实在是事出有因。只是这因,不便与你深讲。你若当真有孝心,只管领命就是,别让老父在病入膏肓之际,还要与你多费唇舌……”
“老爷……”贾政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贾代善,已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贾氏族人见代善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便一齐来劝贾政领命,贾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代善闭眼静默了片刻,缓过气来,又道:“今日在座的诸位族人,俱是此事见证。我已留下亲笔手书一封,说明今日之事,请诸位都画个押。此信就交给政儿两口子收着,日后若有御史责问,政儿也好应对……”